雲穀麵館地處偏幽,陳長安記得不遠處就是片淒涼地,當初陳時寧還住在那裏。


    那場雨夜,他還和大紅衣一起去看過,也是在那遇上了徐默,如今一轉眼,三年多的時光打馬而過,那些人都不在了。


    寂寥的長街上,陳長安形單影隻。


    還未走出一裏路,他猛然停下腳步。


    身前不遠處,一襲華貴衣裳,身姿豐腴曼妙,一雙如月照大雪的眸子,此刻正淡淡地看過來,既雪膚花貌動人心魄,又疏離高貴清冷異常。


    陳長安眸光平靜,沒有作聲。


    “妾身在這裏等了你好久,還以為今天又白來了呢。”陳長安不說話,對麵的女子卻是柔聲說道。


    “林玄機。”


    陳長安將手裏木杖收入袖中。


    臨摹刻畫這麽久符篆,他宙字符雖不過些許皮毛,但袖裏乾坤這種道法,如今也能簡單地施展一二。再遇上搜刮錢財這種活計,隻需一袖掃去,足矣。


    林玄機的眼眸微微一動,原本雪冷的眸光帶著幾分柔媚,她的嘴角微微上揚,曼妙的身姿款款走來,隱隱綽綽,風韻不已。“果然是長大了,如今都不稱姨了。”


    林玄機走的很近,吐氣如蘭。


    原本冰涼的冬夜,因著她吐露出來的氣息,莫名地灼熱幾分。


    林玄機烏黑的絲發整整齊齊盤在腦後,精致的耳垂上綴有兩顆明珠,在月夜下流光溢彩。她紅唇點有胭脂,一張玉容卻並無任何的妖媚之感,即使靠得很近,因著那雙眼眸的緣故,整個人依舊顯得端莊。


    陳長安早些年迴神觀照,對這張玉臉的五官細節,早已了熟於心,但每一次見到,心底都有著不同的知覺。


    既驚豔動魄,又清冷疏離。


    對於陳長安而言,剛來到這個世界,所眼見的就是豐腴熟美的林玄機,被宛平府無數權貴所覬覦的美婦,心思手腕都是他所猜不透的,那段時日,在林玄機手下小心求活,卑躬屈膝,為了活命,討好地叫一聲林姨。


    林玄機也總喜歡勾起他的下巴,眉眼清冷地看著,說些威逼利誘的話。


    那個時候,他總是能感覺到林玄機指尖湧動的殺機,如履薄冰地活著。


    後來他被白薇點評八個字,分給他一半氣運,隨著各種目光垂落到他身上,可借助的勢力漸多,他與林玄機接觸也便少了。最後一次見麵,好似還是那晚在顧南樓,林玄機讓他不要替離州取劍。


    可惜這句話,他沒去聽。


    他先前剛從地宮出來時,也去聽雨樓找過林玄機,當時並未見到,還以為少去諸多限製,林玄機已去昆侖滄海,觀看世間不同景象去了。後來袖遮的情報傳來,才清楚這位聽雨樓主人,來了京都。


    陳長安對她的出現沒有多少意外,聲音平靜道:“等我做什麽?”


    林玄機原本身材高挑,在聽雨樓與許多柔美女子站在一起時,總有種鶴立雞群的意味,林玄機的氣質自是出眾,更多的是那不輸一般男子的身高。


    以前尚比陳長安要高出不少,可近些年,尤其是陳長安在地宮淬煉根骨之後,整個人愈發挺拔出塵,林玄機站在他麵前,再無當初那般壓迫感,反而因靠的近了,還需抬眸仰看。


    林玄機沒迴答這個問題,仰眸看著容貌與夫人相差無幾的容顏,瞳孔裏光芒閃動,清冷中帶著些許迷離。她嬌美的紅唇張動,幽蘭的香氣輕輕吐出,“妾身隻是想見見你罷了。”


    陳長安聲色不動,不做應答。


    林玄機曼妙的身子不過咫尺,並未再度近前,她伸出手指,好似要像以往那般,緩緩抬起,好似要向以往那般。


    陳長安目光微垂,隻見她纖細修長的手指,優美而白皙,肌膚如玉,在月夜下熠熠生輝,指尖之上蔻丹嫣美,在白玉般的手指映照下,帶著股勾人的意味。


    在林玄機纖細的手指勾上來時,陳長安伸手捉住她的柔夷,淡聲道:“有什麽話,直說吧。”


    林玄機手指被他握住,並無絲毫惱怒,反而輕笑了一聲,眉眼裏滿是盈盈笑意,她語氣愈發輕柔,“果真是長大了。陳長安,這樣的你,妾身有些歡喜。”


    陳長安從她的語氣裏聽出些許老懷寬慰的意外來。


    這位聽雨樓主人,跟朱厭蘇小娘一般,早二十多年前就是袖遮裏出彩的諜子,年歲自然不小。可有著差三品一線的渾厚靈力支撐,駐顏有術,她看上去不過是二十多歲年紀,這句小兒女間的情話,被她說出來,並無半點矯揉做作之感。


    對於林玄機這般的親近。


    陳長安皺了皺眉。


    林玄機輕輕一笑,抽出被陳長安捉住的手指,款款轉身,手指背在玲瓏有致的身後,聲音輕輕的,“妾身以前一直想,將來能有一天,陪公子在京都走一遍。陳長安,你能陪我走走麽?”


    陳長安琢磨不透的人很少,林玄機便是其中之一。


    他其實並不想陪林玄機在京都行走,蘇小娘才帶著傀儡入了京都,讓那些目光匯聚在離州驛館內,好方便他在京都動作,一旦他跟林玄機走在一起,難免不會被人發覺。


    “放心,就這條街。”林玄機站在他身前,走出兩步,見他沒有動彈,又迴轉眸光,對他輕輕一笑。


    眸光流轉,似是哀怨,又似是小心翼翼的試探。


    陳長安從未見過林玄機這樣的神情,他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即使動作很細微,林玄機流轉的眸光猛然亮起,好似無數顆星光在她的眼眸裏亮起,嘴角止不住地揚起,露出一抹驚心動魄的笑容。


    便於此刻,寂寥的冬夜,片片雪花飄落下來。


    長街宮燈,落雪飛舞。


    美人如玉。


    陳長安伸手將黑裘上的兜帽戴起,跟在林玄機身後。


    她如風扶柳般的腰肢輕擺,被長裙勾勒出的挺翹渾圓處,風情萬種,以往跟在身後,陳長安總會不自覺地看上幾眼,目眩神迷,如今卻好似心如止水,再也不起絲毫波瀾。


    他走了段路,忽然想起那年跟在宋青瓷身後的旖旎風情。


    也許,自己該去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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