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與世間幾大諜報機構並稱於世的袖遮,手腕自然極為了得。蘇小娘放出青鳥不過個把時辰,就有幾名諜子,繞開周圍監視目光,找了過來。


    進了屋內,將搜刮來的金銀玉器打包帶走後,其中一名諜子留了下來。不僅與陳長安身形相似六分,連帶白發滿頭,戴上陳長安更改過的銀麵,一眼看去,倒也有著幾分離州公子的氣勢。


    這種袖遮精心培養出來的諜子,陳長安也不用過多交代什麽,讓諜子觀察完自己言行舉止後,換了身行頭,再將白發催轉青絲,陳長安不再多留,趁著夜色,避開所有視線,悄悄離開客棧。


    雲州離京都尚有三千裏左右,他可不打算這一路上,會被各方勢力圍追堵截。想要安穩地砥礪自身境界修行,還是孤身上路的好。


    找了個僻幽巷子過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陳長安就混入街上人群。


    陳長安此時已催動守闕符篆,縮小收入袖中,容顏雖無法更改,但配上一身普通的衣衫,再加上他刻意收斂氣勢,擺出早些年謹小慎微的姿態來,在人群之中,也並不如何醒目。


    在一間小館子裏吃了點東西,陳長安想了想,先去車馬行買了匹賣相不錯的駿馬,再去壽材鋪子買了點香火紙錢,依照先前袖遮給的消息,去往雲珞城郊外不遠一座荒地。


    一連排的矮墳,墓碑都不曾立過一座,裏麵躺著袖遮收殮起的陸家大小五十四口屍骨。


    三年前道藏學宮之變,死了不少人,陸小婉也是那天,跟白薇一樣,都不見蹤跡。陸家後來受到他的牽連,被滿門屠去。


    當初他曾跟陸小婉說過,離自己遠一些,世間福禍兩依,一旦沾染上他,最後都落不得什麽好下場。


    小丫頭不聽,最終果然一語成讖,家破人亡。


    陳長安翻身下馬,走到矮墳前蹲下,將帶來的香火紙錢點燃,心底談不上悲喜,就那麽靜靜地看著。


    等到火焰燃燼,他幽幽歎了口氣,低聲念了個名字:“徐靜瞻。”


    此去京都,這個人的頭顱,無論如何也得砍了。


    祭奠完陸家,陳長安不再多留,選了條小路,朝著京都方向,一路疾馳。


    三千裏路,大抵是兩院相爭的緣故,底層百姓的日子愈發艱難,各州又都心懷鬼胎,路上遇上不少攔路的盜匪強人。


    大多沒什麽眼力勁,見著陳長安,隻覺他是不學無術的繡花枕頭,總想要他留下買路錢財。結果苦心經營的山寨老巢,最後都被陳長安搜刮一遍。


    除去遇上這些盜賊之外,陳長安也遇上過不少遊學士子,修道真人,以往絕不會在大景遊走的僧人,也多了不少,甚至在豐州的一座靈台山上,陳長安還見著這兩年修建起來的寺廟。


    寺院前還有著中書院的賜碑,上書靈山寶地,群邪避易八字。


    陳長安雖早在袖遮的情報裏知曉這點,但見著這座離大景中樞不遠處的寺廟,還有著主管吏治的中書院親自賜碑,也還是覺著有些出人意料。


    修迷樓山的普世理念,講究眾生皆苦,隻需拜佛行善,便可自證菩提圓滿。在如今艱難世道,則更要貼近普通百姓的多。


    於是靠著這些市井百姓,寺院香火也算頗為隆盛。


    陳長安有意來見識一番,在山腳將馬匹交給守山的僧侶後,沿著打掃幹淨的石階,慢步向上。


    平心而論,比起當初青眉山乃至青雷雲山,這座靈台山並無多少秀麗景象,再加上寒冬天氣,整座山草木衰枯,愈顯蕭條。


    山腰也並無任何迎來送往的僧侶,但也因此少去不少銅臭,多了幾分出塵意味。


    走過廟前信徒熙攘的廣場,則是一座明黃的大殿,殿前匾額上書慈恩兩字,登上幾尺高的台階,陳長安在殿門口微微停腳。


    門上懸有一副楹聯,鐵畫銀鉤,頗見筆力功底。楹聯是修迷樓山的正統腔調:若不迴頭,誰為你救苦救難;如能轉念,何需我大慈大悲。


    陳長安微微一笑,跨過門堪,入了大殿,殿內三尊金漆佛像立在身前,左右各有羅漢端坐,比起前世所見,大致無差。


    殿內念經僧人年歲頗大,與道觀不同,老僧並不計較香火錢與否,見陳長安入殿而不拜,也未計較多少,依舊敲著木魚,不斷誦經。比起當年玄清宮的作派,無疑是要清高的多。


    陳長安看了幾眼,正打算轉身離開,一直誦經的僧人,也不知是看出陳長安的不俗,還是本著弘揚佛法的念想,開口叫住了他,一臉慈悲道:“施主既入我沙門,何不去後殿,聽一聽真經如何?”


    陳長安哦了一聲,並未拒絕,身形一轉,就朝後殿走去。


    來到後殿,一座極為開闊的院子,此時正有一位麵相莊嚴的僧人講經,身邊一群小和尚席地坐禪,在他是四周則是衣衫各異的香客,男女皆有,老少各異。


    聽了幾句,比起修迷樓山的禪語啞謎,老僧講的這些經文,雖然同樣晦澀,但都被掰開揉碎款款講來,就要通俗易懂的多。


    陳長安聽了一陣,心底並無波瀾,正準備離開,就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對熟悉男女走過來,正是先前他在路上遇過的男女,家世貌似煊赫,有著數十騎拱衛。


    當時這兩人同乘一輛馬車,走在前頭,因路上衝撞到行人,車內女子出來安撫時,男子還下車不痛不癢地說了幾句。


    陳長安過目不忘,對此記得清楚。


    眼下男子換了身錦裘,行走間盡是生人勿近的氣質,而他身側眉目溫婉的女子,則要讓人覺著親和的多。


    年輕俊朗的男子正給女子講修迷樓山和連山道藏的不同,受家世熏陶,男子有著開闊的眼界和見識,言辭深入淺出,將兩山一些不同娓娓道來,頗有幾分賣弄之意。


    大抵是覺察出陳長安的目光,落在身側女子婀娜身段上有些不懷好意,男子視線猛然落在陳長安身上,冷冷看了他一眼,警告意味濃鬱。


    從齊州出來後就低調一路的陳長安,好似退怯了般,收迴目光,不再多看。


    在豐州也算是一等一的紈絝公子,見他識趣,便不再計較,笑了一下,繼續跟身側女子說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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