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雷池淬煉身體再無多少收益,被劈了半個時辰的陳長安,自然不會再去做無用之功。


    他看著周圍源源不斷的落雷,打起蘊養劍意的主意來。


    當初陳太平在五行陣中以手指為劍,踏步而行,何等風姿出眾。再後來太虛宮中,為了逼迫他吞噬金蓮,更是隻以兩根手指就能抵擋他的舍生一劍。


    陳長安要說不羨慕,自然是假的。


    以前總聽人說,劍道最上乘,便是心中有劍,則萬物皆可為劍。


    不同於道法中的五行化劍,隻以自身劍意催動萬物,不用在意靈力屬性如何,隻要劍意通玄,世間一切皆可我所用。


    陳長安揣摩大紅衣劍意那麽久,方才也曾隱隱約約摸到這個玄妙境界,眼下正好繼續練劍。


    陳長安兩指並起,催動氣機,左右雙手劍,同時劍斬四周落雷,闊步向前。


    雷池八百裏,艮山十萬五千丈。


    我於陣中練劍意。


    陳長安步子不停,行至四百裏,雙手劍僅憑自身劍意,已能催出三丈劍氣。


    五百裏,劍氣已可至十丈,隱隱有著當初大紅衣的風采。


    再行一百裏,陳長安隨手一劍,斬斷了十丈內所有落雷。


    四周空蕩一息。


    劍意四溢。


    到了最後兩百裏,陳長安不再刻意放緩速度,仗著體內渾厚氣機,開始在雷池內疾馳。


    足底竅穴氣機湧動,一息便能掠出十幾丈遠。他一邊朝前掠去,一邊以手揮劍無數記,體內靈力也不過堪堪耗去七八。


    二十年來,無數人因為氣機不足,最終遺憾收場的八百裏雷池,於陳長安而言,卻是一場於修行大有裨益的場所。所得好處,甚至比在太虛宮半年以來,更要豐厚些。


    世間機緣,果然不可以常理揣度。


    他人殺機,我之福緣。


    無視八百裏雷池,輕巧走出。


    地上的艮山影子越來越大。


    陳長安抬眸估摸了一下,這座大山最多不過半個時辰,就會落下。


    兩百裏內,天地合山。


    這等威勢煌煌的絕對力量,以他現在修為,根本抗衡不了分毫。


    有著足夠自知之明的陳長安不敢再去練劍,隻將周身氣機催動到極致,快速向前掠去。


    其疾如風,身形如電。


    等到陳長安拚了性命,堪堪逃出艮山範圍,身後的天地一陣劇烈晃蕩。


    高不知幾許的艮山緩緩落下,發出一陣沉悶的聲音,無數煙塵激蕩而起,落了他一身。


    逃出生天,於雷池獲得難以想象機緣的陳長安,迴看了眼橫亙在前的大山,笑了一下,低聲道:“難怪二十年來,沒人能取劍了。”


    他說著,也不急著趕路,在原地打坐片刻,毫無顧忌地動用符篆,再度竊取天地靈力,填充自身。


    再拈動術法將周身血跡清洗了下,陳長安這才朝前方走去。


    幾百丈外,隱隱可見一柄收於鞘中的長劍,立在一座壘有九階的祭壇中。


    明明先前萬千劍意肆虐,甚至相隔那麽遠,每一道劍意依舊有著七品水準。按理說,離得這麽近了,周圍早應該布滿五品,乃至四品的縱橫劍意才對。


    可出乎意料的是,四周毫無動靜,唯有那柄名動天下的長劍。


    劍身半露,神光內斂於鞘中,古樸無華。


    露出的劍身約有兩尺三寸,寬約一尺,劍柄兩手之長,通體玄黑,劍鞘以紫檀藏其鋒銳,隱約可見鞘身符篆流動。


    陳長安沒有立即上前,睜著金色眸子,細細打量。


    被無數人視為天下第一的洛城守闕。


    自林玄機帶他到宛平府起,就注定了要他去拿的宿命之劍?不取劍就會死很多人?


    陳長安麵無表情地看著。


    神魂裏,再度有些異動,仿佛有東西要自泥丸宮破竅而出一般。


    他伸手按住眉心,笑了笑。


    沒去理會神魂異動,正視著那柄守闕,謹慎地走上台階。


    九層石階平平無奇。


    陳長安一步步走過,也並未發覺有何古怪的地方。


    可越是如此,陳長安越不敢大意。


    曆來行百裏者,半九十。


    道藏學宮動用了如此大的陣仗,將洛城守闕鎮壓在層層陣法之後,擺明了就是不想讓人取劍。前麵得雷池、艮山,就已經足夠嚇人了,到了最後關頭,絕不可能輕易讓他取劍,必定還隱藏著什麽九死無生的殺劫。


    陳長安不得不凝神戒備。


    等到他走到懸浮的守闕前時,四周依舊一反常態,毫無動靜。


    陳長安遲疑片刻,神識落在符篆之上。


    右手伸出,手指瞬間握住玄黑色劍柄。


    轟!


    一股恐怖到讓人神魂戰栗的氣勢,赫然自祭壇之上散發出來。


    旋即,一道睥睨世間一切的威壓,自九天瞬間落下,好似要將膽敢取劍之人,碾成碎片。


    在威壓降落同時,陳長安沒有絲毫猶豫,神闕內所有紋絡點亮大半,五品大圓滿氣機顯露,遊走周身,神嬰端坐。


    他左手迅速拈訣,支撐起一層層屏障抵擋威壓。右手五指攥緊,劍意湧向劍柄之中,打算憑此拔劍。


    頃刻間。


    守闕上,滲出絲絲霧氣,如外麵石潭一般的寒冷,甚至還要更冷幾分。


    陳長安記起很小的時候,有一年天落大雪,他手腳都生了凍瘡,卻沒得鞋襪,隻能赤足行走在大雪之中,隻為去藥館給老仆討得一些草藥。那個時候,他就對雪上加霜四個字理解透徹。


    如今,好似又迴到了當場境遇,於雪中赤足而走,幾乎就要凍僵。


    九天之上威壓更盛。


    陳長安被定在當場,隻得咬牙硬撐,將靈力運轉到極致。


    等到刺骨寒冷剛浸透整個身子,祭壇上又驀然騰起無數火焰,方才還如墜冰窖的身子,頓時又被置於丹爐之中。


    爐火燒灼,沒有絲毫溫暖,反而是一息之間,便將他體內氣機燒去大半,連帶著筋骨血肉,都有種要被燒成灰燼的感覺。


    要不是陳長安之前在雷池中淬煉過身體,又借來雄厚的氣機護持自身,隻怕僅僅是劍身的寒意,以及專門鎮壓守闕的離火大陣,他就得身死當場。


    洛城守闕,想要拔出來,哪有那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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