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婉站在原地,怔怔看了許久,等她迴過神來,這才發覺紅裙佩刀的李漁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身後。


    “怎麽不去幫主子取劍?”陸小婉想了想,開口問道。


    李漁難得解釋了句,“小丫頭,本宮可是什麽都給他了,還要怎麽幫忙?你以為取劍是人多就行的?再說,取劍之後才是最大的麻煩,也就是本宮,換成小花瓶,或者那個誰,他可是這座山都出不去。”


    說著,她似笑非笑地看了陸小婉一眼,“至於你這種小丫頭,那就更指望不上啦。好了,本宮也不跟你多說,得去殺人了。”


    李漁說走就走。


    陸小婉靜靜地看著,瞳中兩輪圓月緩緩浮起,十二道紋絡幽幽輪轉。


    陳長安自是不知曉太虛宮一切。


    他佩劍玄離,緩慢行走,走過通真樓,走過太清殿,一直走至那座白玉廣場。


    廣場上除去妖嬈娉婷的李止水外,還有七人,四男三女,看起來年輕無比,容姿出彩。


    陳長安不動聲色感應了一下,俱都氣機渾厚。


    想來都是修行有成,駐顏有術的老妖怪了。


    他心中默默想著,麵上卻是笑意溫和,對著幾位宮主躬身行禮。


    李止水眼波流轉,打量了他幾眼,帶著幾分幽怨道:“本宮等了你半年,沒想到你卻是一次太虛宮也沒出。”


    她停了片刻,見陳長安神情自若,並不搭話,也不覺著尷尬,複又盈盈笑道:“說起來也算有趣,二十年間,每次都有無數人爭著去取劍。可這次的甲字,除你這位甲子外,竟再無一人。陳長安,要不你也放棄算了?”


    都不去。


    這讓陳長安多少有些意外。


    原先以為再怎麽樣,離州大紅衣也得親眼看著他取劍才放心,想不到最後都不去。


    可無論陳太平去不去,他都是得去的。


    他當然也可以選擇拒絕,但以著那位大紅衣的布局落子,隻怕他一旦開口不去,可就走不出這座廣場了。更何況,還有陳時寧娘親和徐默都在離州,不得不去。


    對於坎宮宮主的提議,陳長安沒有絲毫猶豫,搖頭拒絕道:“宮主,都說那位離州主人的佩劍天下無雙,我剛好也修劍道,如此名劍在前,不去試一下,總是不甘心的。”


    李止水也就隨口一說,對陳長安的迴答沒有意外,笑了笑,不再多言,一行人直接直接往上山的那處門牌走。


    陳長安跟在八人身後,握劍玄離。


    門牌處,一座白玉石碑。


    守碑的劍十二閉目打坐。


    有著幾位宮主在,劍十二這次並未睜開劍氣四溢的眸子,閉著眼睛,啞聲道:“取劍?”


    李止水淡淡嗯了聲。


    伸出酥手,按在空無一字的石碑之上,手心一點碧光流入碑中,隨即一道陰陽八卦浮在碑麵,八卦之中坎宮亮起。


    其餘幾人一一伸手,點亮各宮。


    等到八宮完全亮起,守碑的劍十二輕吐一口劍氣,當中陰陽雙魚飛速旋轉,一道森冷劍意自陰陽之中生出。


    劍意之下,柔和白光亮起,整座石碑頓如夢幻泡影,波光浮動。


    指尖方寸,天地千裏。


    李止水站在碑前,迴眸看著陳長安,笑道:“這次由乾、坤、巽三宮宮主進去主持取劍事宜。陳長安,以往取劍死的人可不少,要是取不了劍,就不要強撐了。”


    陳長安沒去計較她心思到底如何,點了點頭,跟在三位宮主身後,走進石碑。


    身後李止水輕輕歎了口氣,忽覺整座學宮內,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劍意,在緩慢複蘇,漸次拔升。


    她抬眸看了眼日月高懸的天空,輕聲道:“要變天了啊。”


    身邊幾人默然不語。


    石碑內。


    空空蕩蕩,天地無垠。


    陳長安握劍玄離,跟在三人身後。


    往前走出幾裏遠,便有一座幽深不可見底的石潭,約有十幾丈大小,潭水之上白煙嫋嫋。


    走到水潭邊上,能清楚感覺到,潭水裏那種浸入骨髓的寒意。


    陳長安先前聽李漁說過,守闕在深潭之中一座石門之後。因為常年浸於潭水的緣故,如今滿潭都是森森劍氣。一旦身入其中,不僅要麵對凍入骨髓的寒冷,還得硬扛暴虐劍意。往往一個不慎,八品境也得身受重創,一些運氣不好的,還會身死當場。


    陳長安自覺福淺緣薄,因此沉下水潭之前,在周身一氣拈了十幾記水字道法。


    剛一下水,無盡的劍意便唿嘯而來,陳長安身上道法還未支撐片刻,層層破碎,繼而冰冷刺骨的潭水與暴虐的劍意一道,瘋狂湧向他的周身竅穴經脈。


    饒是體內氣機渾厚,陳長安依舊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手中玄離起劍守拙,在四周畫滿大圓。


    果然是同枝連氣的劍意,陳長安頓覺壓力小上些許。於是他一邊畫圓守拙抵擋四周劍意,一邊朝著潭底沉去。


    眼見著陳長安身影沉入潭底,如名劍鋒利的秦元貞開口道:“葉初雪,方才為何不讓我動手?”


    手捧棋譜古卷的黃袍女子,視線依舊落在古籍之上,她坐在潭邊,手指伸在潭水中輕輕劃動,毫不在意繚繞指尖的劍意,慢聲道:“縱橫十九道,向來不爭一時之利,布局落子,需得徐徐圖之。你方才要是出手,固然可能斬殺他,但也有可能隕落當場。半年之前,他就能劍斬偽四品,更何況現在。”


    氣質陰鷙的紫衣林懷吉不屑笑道:“區區一個九品罷了。倒是你,葉初雪,昨晚你可沒說要過來,今天來,別不是來阻止我出手的吧。”


    他說著,手指微動。


    四周扶搖大風驟起。


    風卷金戈。


    殺意起。


    葉初雪對此無動於衷,心平氣和道:“兩位宮主何必心急,以陳長安的靈力氣機,即使仗著離州主人的劍道,能打開池底那座門,就已是極限。門後還有萬千劍意,每一劍都有七品境界,他再如何氣機綿長,也需得浮出潭水,暫避鋒芒。到了那個時候,趁他盤中棋子,活氣不多時,再出手,豈不是更好?”


    她手指收起,翻了下手中古卷,“兩位要是不信,我可以現在布下一座陣法,以巽風、乾金為兩口活眼,等到陳長安開門之後,你們再動手就是了。我跟過來,無非是想看看守闕劍,到底是何等風采。放心,不會跟你們去搶的。至於陳長安的死活,無非一枚棋子罷了。”


    葉初雪精於陣法之道,便是符篆,這些年也略有涉及。兩人對視一眼,不再說話,同時踏出一步,一縷氣機湧向葉初雪。


    坤宮宮主手指翻動,一道道明黃色光線亮起,浮於石潭之上,繼而光線交錯,一座縱橫十九道的棋盤籠罩石潭。


    盤中兩股各不相同的氣機占據兩眼。


    殺機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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