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紅蓮盛於陣中,紋絲不動。


    有著李漁火字篆種子支撐,陳長安完全不需耗費任何氣機,端坐離火陣中閑暇以待。


    甚而有精力仔細迴想,方才陳太平出手劍勢,那些於劍道之中無處可問的困惑,也一一豁然開朗。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陳太平這一路走來,看似隨手揮劍,實則多少有著指點教授的意味,她於劍道苦修二十年,出手間的經驗道理自然是彌足珍貴的緊。


    陳長安跟在身後,親眼觀摩,仔細體悟,受益匪淺。


    陣中無日月。


    也不知過了多久,能隱隱覺察到遠處的靈力波動。


    陳長安睜開眸子,站起身,看向來路,體內氣機開始坍縮流轉。


    李漁坐在蓮心之上,此刻正以手支頰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見他起身,便仰頭問道:“真不需要我動手?”


    “陳太平說過一些話,有一句我覺得很對,想要悟得劍道,必須於出劍之間切身感受,否則就隻能是紙上觀經義,永遠窺不到其中真味。”他說著,手指拈動,一柄冰劍浮空而現。


    劍長有三尺三寸,晶瑩剔透,內有森冷殺機。


    在岩漿翻滾,火球砸落的離火陣內,陳長安手中這柄冰劍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他仔細感受了一下,大抵能維持一炷香的時間。


    足夠了。


    陳長安仗劍走出火蓮,又停住腳步,迴眸看向李漁,“事先說好,可別趁我不在,你偷偷拿下甲子了。”


    李漁眨了眨眼睛,“陳長安,我原先還沒這個想法,可你這麽一說,我忽然覺著,好像我得了甲子要更好一些。到時候省得你招什麽小丫頭做太虛宮奴,我隻要你一個就足夠了。”


    陳長安直接無視這句話,又囑咐了句,“別讓她過去了。”


    她,自然指的是紅衣陳太平。


    大紅衣抬眼看他,兩人目光交觸一息,各自森冷,心思不知。


    陳長安不再理會,握了握手中冰劍,踏出紅蓮範圍內,腳底冰層凝結,學著大紅衣的劍勢,隨意一劍,劍氣縱橫,方圓三丈之內所有火球紛紛湮滅。


    一息之間,走出三丈,再度揮劍,劍氣籠罩五丈遠。


    陳長安撇了撇嘴,有些不甚滿意 。


    果然,想要跟陳太平一樣,損耗最小的靈力氣機,每一劍都能做到分毫不差,還是需得多出劍砥礪才行。


    走出幾十丈後,等到陳長安身形不再清晰可見後,李漁這才收迴眸光,饒有興致地看著大紅衣,略帶好奇地開口問道:“陳太平,我真有些好奇,世人都知道你心心念念離州公子,你卻偏偏要和陳長安走這麽近,好似巴不得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怎麽,難不成陳長安就是你家公子不成?”


    “東府的讀書人,號稱兩山之下再無隱秘,這麽長時間了,還沒探查揣測出來?”陳太平淡淡道。


    李漁搖了搖頭,“我可不管你是什麽陰謀算計,你也別想讓他做你的離州公子。他隻能是陳長安,也隻會是陳長安,我喜歡的人,可不會叫別人搶了去。”


    陳太平嘴角勾起,露出一抹譏誚的笑意,“是麽?那宋青瓷呢?慕容自在那顆銀鈴可是為他響了。對了,還有一路西行的白薇,她當初在青州道學宮停留三天,哪裏也沒去,就隻在那座小樓靜坐。李漁,你該不會不知道是為了什麽吧?”


    白薇。


    連山行走。


    這一代山爭開啟之人。


    要不是她在宛平府給出那八個字,世間目光也不至於全部落在陳長安身上。


    李漁學著陳長安,眼睛微微眯起,臉上帶著幾分寒意,“白薇又如何?”


    兩人遙遙相望。


    陳太平譏笑道:“李漁,你有你的私心,我有我的。你喜歡陳長安也好,不喜歡也好,要與誰為敵,去爭搶什麽,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與我無半點幹係。可陳長安答應了要取劍,那便無論如何都得去取。你阻止不了,我也不會讓你阻止半分。”


    “是麽?”李漁輕笑道。


    紅蓮之中,殺意湧動。


    紅蓮之外,陳長安仗劍走出半裏之後,每揮一劍都能籠罩五丈。


    五丈內無物可近。


    他慢慢停下腳步,看向對麵。


    對麵火字道法支撐在外,木字道法在,一層層土牆鋪地。


    光障之內,十幾人聚攏一起,個個衣著錦繡光鮮,此刻全無平時的驕傲自若,臉色都有些蒼白。


    眼見著陳長安輕鬆站在離火陣內,手上隻凝聚一柄冰劍,就能將五丈內的赤焰盡數斬碎,神色都有些複雜。


    他們這麽多人,耗費無數氣力,才堪堪走到這裏,眼下都有些支撐不住了,沒想到陳長安區區一介九品,不僅能走到這裏,還如此輕鬆自如。


    之前還在商量著要對陳長安如何,要怎樣淩辱於他,可真等到麵對他時,竟都不自覺有些心悸。


    那一日,他隻用一柄劍就壓製所有甲子,引得萬鯉朝拜的氣象,曆曆在目。


    馮玉學臉色慘白,看了眼齊萱萱遞過來的眼神,咽了口唾沫,狠厲道:“陳長安,見到我們這麽多人,還不乖乖跪下?沒了符劍和那兩位殿下,你還能如何?”


    他這話一出,幾人臉色變了變。


    陳長安臉色平靜,輕輕揮出一劍,斬碎四周火球,提劍走來,慢聲道:“我不能如何,殺人罷了。”


    “張狂!真當你無敵於世了不成!”宋守濂冷哼一聲,踏出屏障,無數火球繚繞四周。


    “區區平民賤種!”謝元佑不過九品,此刻卻依舊踏出屏障,拈訣起巽木,助長宋守濂火球威勢。


    “還不跪下!”又有人拈訣動手。


    兩條幾丈大小的火蛇遊離,空中上百顆火球砸落,一支支赤焰火箭貫空攢射。


    直指陳長安。


    陳長安不為所動,單手揮劍畫圓,一劍守拙擋在身前,再起手當歸。


    宋守濂眉頭一跳,陳長安幾手劍勢,早已有著詳細的卷宗記載,他認得出這手古怪劍招,符劍在手時,連七品也可斬得,自然不願正麵應對,趕緊朝後飄然退走。


    當歸起手,出劍時卻是炸雷。


    炸雷直指身形暴退的謝元佑。


    早在宛平府時就對陳長安心懷敵意,指使武青、周然、吳見陵出手的州牧之子,號稱青州年輕一輩翹楚人物,連退幾步,到底還是沒能躲掉。


    一顆頭顱轟然炸開。


    空中火球落下,瞬間吞噬了謝元佑的身子。


    死得輕巧,一幹二淨。


    陳長安看了眼眾人不可置信的神色,嘴角勾起。


    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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