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跑就跑。


    宋青瓷緊緊抓住陳長安的手心,由他帶著,一路奔跑向前。


    她不管去路何處,也不去想歸途何方,滿心眼裏隻有身側的白發男子,心底是一股從未有過的知覺。


    好似是小時候背經文一字不差,祖父點頭示意時那種雀躍;又好似是與宋紅鯉對弈,苦思冥想後終於下出一記妙手的得意;又好似聽見他來了京都,自己夜不能寐時的那種忐忑。


    宋青瓷忽然有些傻傻地想,要是,要是能夠一直這樣跑下去就好了,跟在他身邊,什麽也不用去管,什麽也不用去想。


    一路上兜兜繞繞,各色的目光從旁邊一閃而過。


    宋青瓷滿心歡喜跟著他。


    一直跑,一直跑。


    拐過幾條長街,走過幾個路口,轉進一處幽深的巷子裏。


    甩開了所有的視線目光後,陳長安終於停下腳步。


    他一停,宋青瓷也便止住了步子,站在身邊。


    兩人都有著靈力氣機護持,即使一路長跑,也並不覺累,便是連汗水也未流下一滴。


    陳長安轉眸看了她一眼。


    眉眼嫵媚,臉上一片酡紅。


    他微微一笑,鬆開手心的柔夷,領著她隨意在幽靜的巷子裏走著,邊走邊說道:“宋青瓷,我先前是想去找你,可惜並不知道去哪裏找,於是就沒去了。實話實說,在我心裏,我們最開始不過是彼此算計罷了,你要我取得甲子,是為了向家裏證明你的眼光手腕,我則無非是覺著或多或少能從你那裏借點勢。隻是啊,我確實沒想到你會過來找我,還敢跟我一路逃走。”


    宋青瓷嫵媚的眉眼光芒流轉,輕聲道:“我也沒想到啊。我以前看話本子,一直覺著那些世家小姐,怎麽會為了一個落魄書生而不管不顧,明知是飛蛾撲火,也甘願如此?那時候以為是讀書人聊以自慰的杜撰,如今卻是有些明白,世間情之一字,確乎不可以常理揣度。”


    她說著,停下腳步,嫵媚的眼眸裏滿是希冀,她微微仰頭,看著陳長安,說道:“我不要那些嫁妝了,陳長安,我什麽也不要了,我隻想跟在你身邊,好不好。”


    陳長安苦笑了一下,“我先前聽過一個中年道士的故事,他跟我說,他年輕的時候喜歡過一個姑娘,可是沒得銀錢修為,怕給不了她好日子,一直不敢去說,這一怕就是三十年。他告訴我,年輕的時候不說,就要蹉跎半輩子了。可是啊,他還有三十年的時間可以去心心念念,而我,活不長久了。”


    陳長安認認真真地看著宋青瓷,無喜無悲,第一次袒露心跡道:“我活不長久的,所有人都在等著我死。”


    宋青瓷目光嬌媚,如有所料,柔聲道:“陳長安,你活一個月,那我就陪你一個月,你活十天,那我就陪你十天。你要是明天就死了,等你死後,那些欠你的,我便一個一個去殺。你放心,我雖然天資不夠,根骨不行,但這個世間,殺人的方法有無數種,我總是要殺夠那些人,才肯安心下去陪你的。”


    陳長安慨然一歎,“何苦?”


    宋青瓷搖了搖頭,慢慢靠近他。


    陳長安個子比她要高出不少,她仰頭看著他,輕聲道:“不苦,你不是說過的麽,蟾蜍最是配木偶。”


    她說著,那雙狐媚的眸子露出一抹神采,踮起腳尖,不斷貼近他,妖嬈笑道:“我還記著當初你說胭脂滋味不錯時,我讓你拿下甲子的話呢。”


    她說著,紅唇湊近,舌尖輕輕舔了一下陳長安的嘴唇,眼眸裏滿是勾人的魅惑。


    這一刻,陳長安三千六百種煩惱盡數放在腦後,一把拉過宋青瓷,貼在懷裏,看著她那雙魅惑又決絕的眸子,猛然低頭,對著那雙紅唇就啃了上去。


    那日說過要教教小娘子什麽是口舌之快。


    他的記性一直很好,許多事情,半分不曾忘過。


    宋青瓷嬌軀微顫,臉頰瞬間通紅,眸子卻不肯閉上絲毫,定定看著他的漆黑的眸眼,喉嚨裏發出欲拒還迎的嬌喘聲。


    津液生香。


    盞茶之後。


    饒是有著靈力氣機護持,宋青瓷也覺著舌尖生疼,她輕嗔薄怒地貼在陳長安懷裏,神色古怪問他:“你是不是跟什麽人學過?”


    陳長安按捺住方才被勾動起的欲念,不再去說這個容易走火的話題,開口問道,“你真不迴宋家?”


    宋青瓷媚眼如絲,低聲道:“今晚不迴。”


    陳長安心頭火起,幾若破功。


    趕緊再換個話題,問道:“今天是有什麽事麽?你怎麽出來了?”


    “三院聯宴,說是請三十五州乾榜,我先前看了一眼,卻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大多是些勳貴子弟罷了。家裏讓我出來看看,我沒見到你,覺著無趣,就跑掉了。”宋青瓷一五一十道。


    陳長安哦了一聲,鬆開懷中美人,伸手將她胸前有些褶皺的衣服捋了捋,帶著她開始往迴走,“我好歹也是一州甲子,竟然不請我。”


    “青州謝元佑和金無咎都在。”她說著,看了眼陳長安的聲色,道:“你的帖子肯定也是有的,估計是陳太平沒給你。我當時問她,她都不理我的。”


    離州大紅衣一直都是清冷的性子,極少理會他人。


    陳長安知曉宋青瓷這麽說的目的,也沒去拆破她的小心思,笑道:“看來離州驛館那位驛丞,天天公子叫著,卻也是靠不住的。”


    宋青瓷認同地點了點頭。


    “算了,那位大紅衣咱們招惹不起,就不去想了。”他說著,步子猛然一停,握住腰間玄離,氣機流轉。


    小巷外,青冬正一臉寒霜地看過來,滿眼殺機。


    五品化嬰境。


    陳長安需得壓榨神闕內那枚符篆,才可能劍斬的存在。


    宋青瓷也朝那邊看去,笑道:“青姨。”


    幾乎是看著宋青瓷從小到大的青冬,見著她的神色,不知何故,眼眶竟也有幾分濕潤。


    她已經許久,沒見過小主這麽開心的笑容了。


    青冬心底幽幽一歎,身上氣機收斂,看著握劍而立,氣勢愈發沉靜的陳長安,冷聲道:“你還真不怕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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