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安眯著眼睛,見靈真經下,能清楚看見周然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黃光。這種靈力外溢,多半是走了旁門左道,靠著透支自身精血強行提升力量。


    看似強大,真正能掌握動用的,不過十之七八,往往事後都會落個重傷跌境的下場。


    陳長安有些感慨,這種手段,最後乾榜大比時再拿出來,估計都能爭上一爭了。眼下就為了不讓他登樓,可真是夠下血本的。


    逃過一劫的韓知農看著周然周身翻湧的氣勢,有些擔憂道:“陳甲寅,他這氣勢有九品了吧。”


    陳長安也不去看他,隻是眯著眼,輕笑道:“無妨,你們不必出手了。”


    倒不是陳長安故作姿態。


    而是人心叵測,趨利避害俱是本性。出手一次也就足夠了,再多,無論這位韓公子受命於誰,心裏多少不會快意,說不得還會心生怨恨,為以後埋下什麽禍根。


    周然身後,方才被陳長安一拳打下去的聲音,此時又聒噪起來。


    “周師兄果然厲害,這氣息是九品了。”


    “這下陳長安那個廢物死定了。”


    “周師兄應該不會殺他的,畢竟那位聽雨樓主人還在,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指定會廢去丹田,毀掉他的根基。”


    “是極,那位豐腴美婦看似清高,可虎狼年紀,陳長安指定早被她悉心調教,收為床幃玩物了。廢物就是廢物,最終還得靠著女人才能留下一條賤命。”


    “這種廢物也敢覬覦宋師妹,還敢大言不慚要爭甲子。”


    譏笑嘲諷惡毒中傷,不一而足。固然有著對陳長安極大惡意,也多少存著激怒於他,擾亂他心智的算盤。方才那一手,生生打退了覺靈巔峰的周然。眾人就算再怎麽瞧不上眼,也得捏著鼻子承認,眼下的陳長安絕不是外人所說的花花架子。


    陳長安看似毫不在意地聽著,左腳輕輕踏出一步。


    吱。


    鞋底再度傳來與地麵摩擦的尖銳聲響。


    動如疾電,身子瞬間拉近和周然的距離。


    周然此時手印已經層層疊加,朝著上百手的入階道法拈去。基礎道法不過蘊含靈力於自身,一旦入階之後,便有種種玄妙諸般神通,到時候再想靠著武道技巧貼身近戰,可就晚了。


    前世的時候,陳長安看過許多高手大俠,講究高手風度自持身份,往往都會任由對方蓄勢而不動,結果最後落得一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他不過是這方世界的井中蟾蜍,能活著已是萬幸,哪裏還會去講什麽風度。


    水字咒潮生拈出,朝著周然拍去,不打算給對方拈訣成印的機會。


    終於,先前提醒周然小心的俊朗公子忍耐不住,也不知是使了什麽身法,身形一動,瞬間就拉近跟陳長安的距離。


    左拳揮出,軍中武技,炸春雷。


    簡簡單單一拳,拳風便如炸雷般唿嘯,蘊含著暴烈寸勁。


    陳長安身子輕巧左側,避開那記刁鑽的炸春雷,手中咒印順手拍向對方胸口處。


    砰,一道白光沒入,在胸口層層炸開,可憐這位武技一流的公子,才僅僅一個照麵就被輕巧拍飛幾丈,吐血不止。


    旁邊的眾人一陣心驚肉跳,陳長安看似輕描淡寫,真是不留絲毫餘地狠手。先前周然被拍飛,眾人還不以為意,覺著是周家庶子大意了,眼下連往日裏武道技巧頂尖的朱青丹都被拍飛吐血,眾人才識得厲害。


    不覺有幾分寒蟬若噤。


    局中人陳長安勾了勾嘴角。


    先前在聽雨樓小院一腳踹飛武青時,林玄機就說過,這些世家公子眉眼通透,利弊得失計算的清清楚楚,看似是被他輕巧擊潰,實則多半是對方故意而為之。


    都打著讓棄子周然衝鋒陷陣的如意算盤啊。


    手印迅速拈動,無論他們是冷眼旁觀也好,還是插手其中也好,他都必須先解決掉周然。


    便於此刻。


    “受死。”周然大喝一聲,手中入階道法已成。


    雙手一推,明黃色光團頓時飛出,迎風見長,化作一塊幾丈大小的巨石,穿空唿嘯,橫貫砸來。


    巨石一出,周遭聲音頓起。


    韓知農領著眾人站在一旁,憂心忡忡地看著場中變化,也不知道陳長安能否應付下來。


    另一邊就要快意的多。


    “土字咒巨石,在一階裏都算是強的。”


    “這下那個廢物要被砸的稀爛了。”


    “砸爛了最好,看見廢物那張嘴臉我就惡心。”


    尖酸刻薄。


    陳長安眯著眸子,眼睛內金光流動。


    尋常而言,入階道法一旦施展出來,要麽靠著其他入階道法進行化解,要麽就憑借自身實力強行擊潰,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哪怕相隔數十丈,隻要道法施出,渾然天成,受術者便避無可避。


    此刻陳長安眼裏看出些許不同來。


    見靈真經之下,他能清楚地看見巨石的靈力構成,無數手印下靈力層層堆疊,哪裏最為堅固,哪裏又薄弱萬分,一清二楚。也能看見根根黃色遊絲纏繞在自己周身,如同指引,帶著巨石唿嘯而來。


    原本還想著動用其他手段的陳長安,頓時止住後撤腳步,右手訣印拈出,對著巨石靈力最薄弱的一點,重重擊去。


    場中其他人眼裏,周然手中法印一成,巨石就唿嘯而去,瞬息間,便完全籠罩住陳長安的身形,將他死死釘在原地,避無可避。


    在這種毫無緩和餘地的入階道法之下,陳長安最後那手法印,分明隻是基礎道法,以基礎道法硬抗入階道法?怎麽想,最終也逃不離一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周然拔升的氣息此時層層消退,他嘴角溢出幾絲鮮血,卻渾不在意地笑了笑,看著那塊巨石,看不到背後陳長安的景象,也能想象出那張嘴臉被砸爛的下場。


    終於死了。


    他輕輕唿出一口氣。


    接下來就是在先鋒營熬了幾年,再轉迴宛平府,成為人上之人了。


    心裏想著。


    轟!


    猛然傳來一道劇烈的爆炸聲。


    凝眸看去,巨石頓時四分五裂,飛散而開。


    煙塵裏,一道身影走了兩步,隨即暴射而來。


    周然眸子驟縮,強行提升境界後的反噬之下,身子根本動彈不了半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隻修長的手掌,輕鬆轟開那些作勢阻擋的同伴,然後不費半分力氣地捏住了自己的脖子。


    沒有任何言語,眯起的眸子裏好似有著金光流動,那張手掌不帶絲毫感情地用力,攥緊。


    筋骨寸斷,鮮血直嘔。


    這是要死了麽。


    這一瞬間他有些如釋重負,又有些悵然若失。


    無數畫麵走馬而過。


    有吳見陵給他秘法時,盯著他脖子看的陰冷;有謝元佑讓他攔下陳長安時,故作親和的姿態;也有甲寅學舍裏宋青瓷那勾魂的眉眼;最後他想起陳長安那雙好似藏著猛虎的眸子。


    是了,他最終都是死在那隻猛虎下的,無非隻是早晚罷了。


    黑暗壓來,人死如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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