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詡為甲寅第一的周然,如此輕易地就敗了。


    圍觀的諸生,多少有些不可置信。


    也沒見宋青瓷使用多麽厲害的道法,怎麽輕輕一拍,周然就被拍飛幾丈遠,還吐血了呢。


    心中嘀咕,卻不敢有什麽質疑。


    大多數人私心裏以為,必定是周然憐香惜玉,舍不得下手,這才故意落敗的。畢竟麵對的是宋青瓷,哪有人敢真的下手,不怕事後招惹禍端?


    周然艱難站住,喉嚨動了動,咽下體內翻湧的氣血,眉眼低垂,道:“宋師妹好手段,我輸了。”


    “周師兄,實在不好意思呀,其實人家真沒怎麽用力的。”宋青瓷楚楚可憐道。


    諸生聞言,頓時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有人笑道:“我就說嘛,宋師妹人美心善,怎麽可能下重手。”


    “都是周師兄演的太好了,那口血吐的,我都以為是真的了。”


    “可不是。不過周師兄的天賦真是強啊,方才夏教席講解的手印技巧,聽幾遍就完全掌握了。”


    “你們沒發現,宋師妹剛才的手印,也是簡化過的麽。”


    “啊,我光顧著看師妹的絕世容姿去了。”


    諸生議論紛紛,大都認同了宋青瓷的話。


    方才她並沒有用多少氣力,周然之所以落敗,是在假裝不敵,甚至不惜吐血,也要讓宋青瓷出風頭,果然是良苦用心啊。


    周然聞言頓時愣在原地。


    原本還打算去學宮的醫館看一看的。


    方才宋青瓷的那掌,已然傷及根底,不及時醫治的話,絕對是會留下隱患的。


    可眼下,倒不好走了。


    宋青瓷都說沒用力了,他要是離開的話,不但會留下個故弄玄虛的話柄,還會證明自己是技不如人。


    那就什麽臉麵都沒了。


    好不容易熬到目前的甲寅第一,在家裏的地位日漸牢固,可不能在此處栽了跟頭。


    藏起眼中的怨毒神色,周然對著宋青瓷溫和地笑了笑,一邊彈壓體內傷勢,一邊強撐著人群中走去。


    少不得和身邊人說上幾句客套話,大意是自己不忍下手,宋青瓷天賦卓絕之類的話。


    一直冷眼旁觀的夏妙嫣看得有趣,也沒戳破什麽。


    學宮道法切磋是講究點到為止,尋常情況下,絕不至於會傷及彼此根本。切磋中就算有一方留不住手,觀戰的教諭也會出手,輕鬆化解。


    可夏妙嫣識破了周然手印裏藏著的齷齪心思,索性袖手旁觀,任由他落個如此下場。


    兩人離場後,夏妙嫣隨意點評幾句,主要將方才道法切磋中的應對變化做了肢解,但並沒有拆穿雙方手印裏隱藏的心思。又交代了幾句後,夏妙嫣就讓各自自由修行,自己卻是走了。


    走之前,特意朝陳長安的方向看了眼。


    隻見他笑吟吟地站在原地,妖嬈嫵媚的宋青瓷圍在身邊,正小聲地說著話。


    迴想起方才陳長安吐露的那兩個字。


    顯然,這位乾榜甲寅,大有古怪啊。


    陳長安不知道夏妙嫣的想法,即使知道了,也不會說出自己是被符篆坑害的實情。


    眼下的他,正應付著宋青瓷,並沒有留意到夏妙嫣古怪的目光。


    輕鬆打敗周然後,宋青瓷就湊到他身邊,嫵媚問道:“陳甲寅,你看,人家厲不厲害?”


    人下人陳長安自然不敢得罪這位貴人,當下客氣道:“以水克土,還能輕易取勝,宋師妹著實是好手段。”


    宋青瓷嫵媚地白了他一眼,道:“要不是他心思齷齪,人家也不可能贏的這麽輕鬆的。”


    陳長安頻頻點頭“宋師妹說的是。”


    宋青瓷似是得了了不起的誇讚,又貼近幾步,媚眼如絲道:“陳甲寅,人家的水可是能克很多的哦。”


    說罷,她輕輕吐出一口香氣。


    嗅著女子的香氣,陳長安差點心神不穩。


    趕緊收斂心神,眼觀鼻口。


    宋青瓷點到即止,一陣嬌笑後,腰肢輕擺,轉身迴到大肆吹捧她的人群中去。


    唯有幽幽的香氣縈繞鼻尖。


    陳長安暗罵了聲妖精。


    再三告誡自己,色是刮骨刀,最毒婦人心,自己得小心修行,努力賺錢,萬不能著了道了。


    轉身朝學舍外走去。


    上午的課都是夏妙嫣的,既然她離開,再繼續留在學舍也沒什麽用處,說不得還會被武青那些人找麻煩,還不如尋個清淨地方好了。


    藏書樓,無疑是最好的去處。


    青州道學宮,號稱藏經百萬卷。


    僅藏書樓就有南北兩座。


    一座九層,一座六層。


    九層的那座占地數畝,名為顧南。


    樓內僅入階道法就有十萬冊,更難能可貴的是,六層以上還藏有不少連山道藏的秘法典籍,九層更是大宮主修行傳道所在。


    因此顧南樓,曆來是學宮聖地。


    相較而言,六層的知北樓,就要寒酸不少。


    不僅占地不大,樓內藏書也都是些曆史典籍,基礎法訣。


    六層也沒有大佬坐鎮,反而是一些修迷樓山的經文,與顧南樓一比,自然大為不如。


    陳長安要去的是知北樓,去之前,順道去飯堂買了一文錢的饅頭。


    早晨揮霍完,囊中羞澀,隻能啃饅頭。


    好在學宮裏物價不貴,一文錢就能買上四個。


    陳長安看著手裏白花花的饅頭,心中安慰自己,不急不急,等保住乾榜的名額後,一切就都會有的。


    知北樓並不算遠,走了一刻鍾就到了。


    此時樓內除了一樓的守經人外,看不見人跡。


    要的就是這個清靜。


    守經的是個老道,眉發須白,正懶洋洋地躺在門口的藤椅上,把著一柄蒲扇,聽到腳步聲,眼皮抬也未抬,沒好氣道:“又是你這個擾人清夢的小子。”


    “李老真是好耳力,這都能聽出來。”陳長安恭維笑道。


    “除了你,誰沒事總往這裏跑。”聲音停頓了會,似乎是想起什麽,老道搖著蒲扇“再有兩天就是學宮大比了吧,你這個時候不抓緊時間觀想修行,多積攢點靈力,跑來這做什麽?”


    “方才夏教諭教的手印技巧,許多手勢都有著其他道法的影子。想要掌握,得對其他道法了熟於胸,這不趁著有時間,就來樓裏看看,到時候大比也能多一些手段不是。”陳長安如實道。


    “這樣啊。”老道手中的蒲扇停了下來,睜開一雙渾濁的眼睛,語重心長道:“那丫頭改良的道法手印我也看過,是不錯。不過,都是些小手段,入階之後就不行了。”


    陳長安苦笑道:“您老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離入階道法還早。”


    “好了,懶得問你了,進去吧。你是乾榜甲寅,入樓的費用可以免除,但連續三個月的丁字,五層之上就不要去了。”老道閉上眼睛,興致缺缺道。


    陳長安恭敬點頭應承下來,拿著饅頭就往二樓上走。


    一樓的典籍早已看完,而基礎道法手印,都在二樓。


    身後的老道搖了搖蒲扇,覺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想了想,沒想出來。


    此時陽光正好,老道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算了,夢裏自有千秋,管他人間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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