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鹹福宮迴來,路上陽光傾城如泄,讓宛曦映心跳突突,頓生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見她額間的薄汗不止,汀竹忙引她到合窗下坐著乘涼,又打了冷帕子來。


    隻見宛曦映一手搖著團扇,一手將窗扇向外支起,忙遞去帕子問:“昨日的玉菇還剩半個,小主可要先用些來降暑?”


    她一點頭,阿蓮便下去準備了。


    “熱浪滾滾,看樣子今年的酷暑尤甚。”


    饒是進宮生活了這麽些年,宛曦映此刻也無奈歎道。


    在鹹福宮方用過些點心,再用了瓜,午膳便沒了胃口,宛曦映換了身輕爽便服,到西暖閣裏將皇後娘娘賞賜的《全唐詩校注》並自己原有的書籍,都分類歸整一遍。


    午後便覺略乏,伏倚在長榻上迷迷糊糊睡去了,將她喚醒的是窗外陣陣不斷的悉索人聲和腳步聲。


    她以手臂斜支起自己的身子,頭腦尚未完全清醒,伸手給自己倒茶,許是聽到器皿碰撞聲,汀竹挑了簾子進來。


    “外頭是怎麽了?”


    “似是蘭心殿在傳太醫,阿蓮方才已去打聽了。”


    宛曦映擱茶杯的手一頓:“今天早晨看著還好好的呢。”


    正說著話,方才提及的嬌小宮女身影從門外閃過,汀竹揚聲讓她進來迴話。


    跑動過後的汗水還在額上,阿蓮急步來到宛曦映麵前:“稟小主,程嬪娘娘方才暈倒過去了,中暍加之心悸,太醫即刻就到。”


    宛曦映聽著心覺不妙,隻是將自己的帕子遞予阿蓮,倒叫小丫頭一愣。


    她麵上依舊沉穩:“把汗止一止,等下汀竹隨我去看看吧。”


    阿蓮心頭乍暖,忙謝了恩,又道:“蘭心殿上下已慌作一團,全靠秋琴一個。”


    這也是意料中的情形了,雖說秋琴看著是有經驗的掌事,可後宮妃嬪剛剛入宮就突發暈厥,難保底下的宮人倉皇無主。


    “阿蓮留下,淩波閣所有役從交給你和小林子,若有人感不適的,即刻休憩。再拿大壺胎菊泡了茶,放後院井裏冰鎮著,日日供應。”


    說罷,宛曦映便起身攜汀竹跨出了西暖閣。


    夕陽落在夏日的單薄衣衫上,依舊熾熱,蘭心殿外的宮人皆似無頭蒼蠅一般。


    “奴婢薈心給昀貴人請安”,一藍衫女子也來迴踱步,見淩波閣那兒來人了,走近上前行禮,眼眶卻已泛紅。


    應是除秋琴之外的另一名大宮女,瞧著與阿蓮年紀相仿,宛曦映抬手:“你家主子如何了?”


    薈心吸了吸鼻子,忍下驚慌和淚意,將她往裏引:“太醫方才進去,秋琴姑姑一直在主子榻前陪著。”


    穿過前廳,來到寢殿外倒是靜得出奇,宛曦映同她道:“皆是長春宮的,容我越俎代庖地、略指一二。”


    “越是此時越不能亂。眼下太醫尚未定斷,便不許任何風言風語傳出長春宮外,而後各歸其位,待裏頭有消息了,定要齊心同氣、服侍娘娘盡早康複。”


    薈心點頭如搗蒜,連聲應是:“奴婢記下了,多謝貴人提點,奴婢銘感於心。”


    說著,宛曦映轉進殿內,終於見到了躺在榻上雙目緊閉、臉色煞白的程嬪,及跪在榻前,正凝神診脈的太醫。


    秋琴背朝著門,聽見細微腳步聲才轉頭過來,屈了膝要行禮,被宛曦映噤聲的動作攔下,感激地衝她擠出一個笑來。


    時光如流沙般靜靜淌去,太醫的診斷也讓人鬆了一口氣,暑氣毒侵、心神交瘁,再加入宮前一路積累的疲乏,才讓本就體質虛熱的程嬪終究支撐不住。


    秋琴如獲重生般,不禁落下淚來,此迴驚動了太醫,是不免要傳到帝後耳中是,可眼下她也顧不得這許多,隻琢磨著如何服侍主子早日醒愈。


    薈心在去準備清粥小菜前,也同秋琴簡述了宛曦映此前所言,秋琴更是跪行大禮,朝宛曦映磕頭。


    “快快請起,舉手之勞而已。”


    “太醫預估服了藥後半個時辰才能轉醒,我便陪著她,你們二人各自忙去吧。”


    見宛曦映如此說,二人福身行禮,告退下去栽進煎藥、備膳等瑣事裏去了。


    暮色四合,已是戌時。汀竹輕聲提醒宛曦映別累著自己,宛曦映搖了搖頭,並不感覺到餓。她看著榻上依舊未醒的程嬪,許是同鄉加親,短短幾日便已熟絡很多。


    汀竹依舊立於身側,俯身輕輕問自己是否餓了,於是側首溫聲道:“難為你跟著我到此時。”


    “奴婢惶恐,隻怕心疼小主不顧惜自己。”


    正說話間,門外傳來通傳聲——


    皇上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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