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來,在皇陵的日子遠比想象中的平易。


    許是得益於共事人季公公的兢業通圓,又或是皇陵眾人皆知她是從皇後身邊派來的,素日也都給足了尊敬和顏麵,加之活潑勤快的望雲也很討人喜歡,她們二人融入地很快也得了許多自在。


    綰青領著望雲清點完了大庫裏的盛皿器用,午飯後閑下來,被望雲纏著要學刺繡手藝。


    兩人遂捧著針線笸籮,往後院最東頭的石亭走去。已然有幾株金桂悄然盛開了,清冽空氣中隱隱有絲絲暗香。


    望雲又眨巴著眼睛,提議道:“姐姐,迴頭我們攢點花苞吧,做糖桂花吧!”


    綰青忍不住騰出左手來戳這丫頭的額心:“你呀,又想吃酒釀桂花圓子了吧?”


    望雲被說中了心事,嘿嘿一笑算是默認。


    午後的陽光尚且充足,又遇上風停的日子,兩人來到涼亭中坐下,拿出來針線、小樣及自己的秋裝來。


    此前在宮中,綰青就以茶藝和繡工見長,卻皆是無心插柳之技。前者全是因自幼耳濡目染,母親素擅茶道,記憶中的清風明月間,玉指纖纖,便有茶香飄逸而出。


    至於繡工,綰青一向並未花多少心思在上頭,按照喜好,她是更酷愛讀書的,詩詞歌賦、閑書軼聞從來不拒門外。在家中時,從女學上完課迴府,便找母親去泡茶,再迴到書房裏,或抓一本書來讀,或鋪幾張紙來,讀讀寫寫便是半天光景。


    在普通官家之女的公學裏,她的文采算得上出彩,而繡工是從何時開始長進而被誇讚的,她竟有些記不清了。隻隱約記得,彼時的教習繡娘是蘇繡的一把好手,一日見到她交出的繡作,倒破天荒地評了一句“頗有美感”。


    許是少時得了鼓勵,她便愈發沉心靜氣地製作繡品,又得繡娘指點一二,手藝是愈發精細,加之審美與奇思妙想,耗時三個多月獨自完成的巨幅“鬆鶴延年”屏風都被父親敬獻給巡撫,又被當作壽禮敬獻於淳親王——當今聖上嫡親六弟的五十壽宴上。


    思緒一下子如脫險的風箏飄出去很遠,望雲隻顧埋頭練習針腳,也未發現綰青走神。


    “這裏可以平繡過來……”綰青輕點布麵的一角,見望雲猶疑著下不去針,遂接過繡箍來示範。


    果真不過是三兩下,布麵上的走線平整、痕跡輕淺,也順勢來到了收腳處,望雲見了不由暗自驚歎。


    “來,自己試試。”


    不知不覺,已臨近傍晚,夕照山間、霞光滿天。


    望雲終於將短袍衣擺上的花紋補完了,伸了個懶腰,臉上滿是喜悅之情,這會兒光景正好,她不由眺望向遠處的秋林,卻見後院門外走進來一個年輕的公公,身後又有一抹頎長身影信步踱來。


    素日裏到訪皇陵的實在屈指可數,這會兒遠遠的也瞧不清,不知來者何人。她不由握上了綰青的手,道了聲姐姐。


    綰青見她麵色有疑,便循著她的視線,轉過身朝背後看去,見來者遠遠走近。


    玄色五龍袍,這天底下還能有誰可著?


    驚愕之情不過一瞬,望雲也瞧見了,低聲歎道:“呀,竟是太子殿下!”


    二人遂起身,蹲神福禮於亭外,待太子和順著小徑來到麵前後,方出聲請安。


    太子抬手叫起,隨口侃道:“秋日偷閑?”


    綰青答非也,後院清淨,便同望雲在此做針線活。


    隻聞太子沉吟一聲,又問可否引路到祠堂去,綰青應允。


    於是綰青錯後一步,或出聲或以手作引,望雲及那位小公公在身後一米開外處垂首跟著。


    “孫良娣誕下一女,我合該來同曾祖母報個平安。”


    綰青聞言,按道原來如此,身處皇陵,真是宮中耳聞甚少。


    “奴婢恭喜殿下及孫良娣。”


    她駐步行禮,太子亦停下腳步,言語間有欣喜可察:“丫頭很是可愛,和孫良娣一樣有雙銅鈴般的大眼睛。因是第一個孩子,父皇甚喜並開恩,許我作為父親自行取名。”


    “這一輩應是女從“逸”、男從“煒”,我想著不如取名為容陽,倒也映了夏末初秋之景。”


    綰青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確實琅琅上口,又不失長郡主的尊貴身份,於是便順勢多說了兩句吉祥話。


    祠堂已在眼前,綰青的任務到此為止,正欲開口,卻聽太子拾級而上前同她說道:“等我片刻。”


    綰青忽然想到了什麽,一迴頭哪裏還有望雲和那小公公的身影,她忍下歎氣,不知意欲何為,隻得恭敬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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