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二人手中的冰碗剛下了一半,卻聞殿外雷聲傳來。


    皇後擱下小勺,從窗欞望去,外頭烏雲如陣般壓來。


    “皇後可是宮中有事?”


    皇後不由莞爾:“什麽都錯不過陛下的眼去,今日午後原是要與內務府擬定端午祭祖之事。”


    說話間又是一道驚雷橫空而過,劈天裂地般的聲響叫人心驚。


    皇帝當即轉首吩咐:“把西暖閣騰置出來。”


    勤心殿雖是帝王居所,然則宮中向來行止有度,饒是君王亦有慣律要循。


    綰青曾聽靜姑姑說起過,除卻能清心靜讀的書房外,日常的坐臥起居是在東暖閣,又以辰陽、和光兩閣作內宮會見、外臣覲見之所,這西暖閣倒是頭一迴聽說。


    皇後聞言後神色微動,要再開口,終還是被皇帝覆手按下。


    福公公適時上前:“啟稟陛下,翰王及兵部尚書、武將軍等已到頤乾宮外了。”


    皇後遂起身告退,由綰青虛扶著從書房退了出來,經過頤乾宮正門時,已能見到豆大的雨點墜落到青磚紅瓦上。


    西暖閣雖久未所用,卻意外地整潔有致,暖榻熏籠、床即桌案,小如筆墨紙硯等也都一應俱全,綰青不由在心中暗歎天家手筆。


    帝王所謂的“騰置”倒成了最簡單不過的,無非是添置些宮人候差聽遣罷了。


    福公公笑眯眯道:“請皇後娘娘稍坐片刻,奴才已安排人去內務府傳話了,諸位大人等不多時便會前來覲見。”


    皇後一頷首,福公公便知趣告退出去,以眼神示意綰青,閣外候著的是他的弟子——小祿子。


    窗篷微支,雨點砸在上頭如懵頓鼓聲,天光驟暗,眨眼的功夫閣中已宛如暗夜。


    皇後的自己靜靜坐於窗篷下的暖榻上,綰青從閣外禦茶房宮人的手中接過茶點,正欲上前去將窗篷闔上。


    “西暖閣……你知道西暖閣的來曆嗎?”


    綰青伸出的手一頓,本能地朝皇後望去,未料卻觸及到一雙如斷亙裂穀般黯然神傷的眼眸。


    雨聲愈發大了,使綰青幾乎要將這句低喃錯過,可她心頭一緊,不知該如何迴答,又本能地預感到或許頗有些糾葛秘辛摻雜其中。


    可從來都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往後幾天裏綰青隻要一有閑暇,腦海中便會浮現出皇後的問題。


    若是得空了去找靜姑姑呢?或許她會知道一二。


    “綰青姑娘?姑娘在嗎?”


    耳房外傳來唿喚聲來,綰青忙收起思緒應門,一瞧倒是以前錦碧宮的小太監。


    “姑娘,這是德公公命我轉交給您的。”


    小德子?綰青心頭疑惑,卻還是先接過了包裹——由青綢仔細包好的、微有些沉。


    “有勞了,替我謝謝德公公。”


    小太監擺擺手說著姑娘客氣便一溜煙地沒了影,神神秘秘的。綰青關上房門,將包裹輕輕打開,裏頭竟然是滿滿一包奶酪及乳餅,並一封無字無名的信箋。


    綰青先是一愣,乳製酥酪飲品皆為皇室禦用,且這包裹又包裝得如此密實,不像是宮中禦膳房所製,而乳製品一向是由北境的牧族向宮廷進獻的。


    北境?難道是……?!


    借著桌上的燭光,綰青急忙拆開那封巴掌大的薄薄信箋,連自己也未察覺到手指的輕輕顫抖。


    “萬裏沙寒,樓上誰將玉笛吹?欲下寒塘,山前水闊暝雲低。”


    隻這寥寥幾句,綰青卻覺眼眶中薄淚翻湧,太子灑脫不羈的墨跡已辨識不清,隻在心中無聲接下後詞。


    “勞勞燕子人千裏,落落梨花雨一枝。”


    -tbc-


    注:詩詞化用自【清】張炎《鷓鴣天·樓上誰將玉笛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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