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報宮人正欲揚聲通報,被皇後微微一拂手壓下了。


    走近殿外,隻見丹杞正在廊簷下靜立著,忙朝鳳駕跪下請安。


    “奴婢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


    皇後微一點頭示意她起身:“本宮來給皇祖母請安,勞煩丹杞進去通傳一聲。”


    丹杞應著,邊推開狐毛厚簾躬著身進了殿裏,沒一會兒就折迴來,做恭請狀。


    “太皇太後有請,皇後娘娘請隨奴婢來。”


    綰青也是第一次踏足慈寧宮中,她頷首跟在皇後身後半步有餘的地方,步伐又穩又輕。


    皇後在床榻前的熏籠旁側駐足停下,雖身著宮裝狐氅亦不妨礙她端施周正大禮。


    綰青壓著眼睫,隻能瞄見皇後清貴的身姿一寸寸著地,直到額頭虛觸達到了細柔的地毯,便再也見不到其他,亦不再做他想。


    “兒臣恭請太皇太後、太後聖安,望皇祖母福壽綿延、康泰吉祥。”


    綰青是斷不敢惶然入內的,和丹杞在內門簾處駐足給主子們請安。


    “起來吧,看座”,太皇太後雖已年過古稀,卻也是一輩子生活在金玉宮闈中,保養至今的聲線,初聞讓人覺不出年邁的痕跡。


    眼見皇後謝恩起身,太後未語,隻將太皇太後再輕輕扶起些,往其腰後又加了個軟腰靠。


    “你平日掌管後宮已是分身乏術,切莫再為我這老婆子的身體有所分心。有孝敏在這兒日日伴著我,哀家在此一切都好。”


    太皇太後慢慢說著,丹杞已把紫檀交椅搬了來,置於床榻下首處。


    可皇後並未坐下,又向倚在床榻上的太皇太後一禮,言辭懇切地垂首應道:“兒臣愧對皇祖母厚愛,眼皮底子下的內宮六司亦有欺上瞞下的疏忽。兒臣日後定當已太皇太後、太後為表率、盡心竭力。”說罷,又要俯身去行大禮。


    太後淡然一笑,適時開口:“皇後的心意,本宮和太皇太後自然是曉得的,自家人無需這般多禮。”


    “五九的寒天裏這樣趕來,還不快卸了大氅坐下來,好好陪你皇祖母敘敘話?”


    綰青趕緊屈步上前去,幫著皇後脫去厚重大氅挽在一臂上,又屈膝伸出另一隻手撥正了交椅中的軟墊,才預備輕輕後退出去。


    “母後您瞧這丫頭多機靈,可見皇後禦人調教有方呐。”


    太後此言聽著是誇讚皇後能幹有才,可皇後卻能敏銳地感受到太後背後的用意並不簡單。


    這位孝敏太後是當今聖上的生母、太皇太後的嫡媳,母家唐氏更是名仕大族,迄今為止出過三位丞相、兩位皇後。這兩位皇後中,一位是年輕時的自己,另一位便是當今聖上的第一任皇後————病薨的敬元皇後。


    敬元皇後是唐氏家族那一輩中最優秀的貴姝,嫁予帝王之後恪順淑柔、治下有道,很有母儀天下的身姿和風度,隻可惜在誕下太子之後氣血虧損極重,藥石名醫皆無用,終於在太子兩周歲生辰的前夕撒手人寰。


    然而中宮空缺是於皇室、於社稷皆不利的,皇帝卻未將彼時風頭正盛的林妃晉以後位,而是冊封了內閣首輔之女齊氏為繼後————也就是現如今的中宮皇後。


    太皇太後難得見到年輕鮮活的麵孔,麵向綰青問道:“丫頭,你叫什麽名字?”


    綰青捧著一手的物件,正愁如何行禮答話,丹杞自側麵伸出手來接過,她才得以跪著迴道:“迴太皇太後的話,奴婢名綰青。”


    “這二字讀來倒讓人覺得寧靜非常。”太皇太後接著問:“幾歲了?”


    “迴太皇太後,奴婢今年十六有餘。”


    “二八年華正是好時候呢,迴想起哀家剛入宮時,似乎也正是十六光景……”


    迴憶一旦倒轉溯流便是一發不可收拾,太皇太後望著菱花窗外依稀的梅花骨朵,便追憶起往昔來,念叨著,念叨著……


    “母後今日興致頗高,平日倒不見您這般。”太後微笑著遞上潤喉的紅參茶給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不知可否,見綰青依舊跪著:“丫頭快起來,哀家一時興起便嘮叨到現在,竟忘了讓你跪到這時……”


    “奴婢不敢,聆聽太皇太後的金口玉言是奴婢的福氣。”綰青的右腿實則依然有些麻脹,隻得忍著酸勁一股氣地站起身來,沉靜乖順的模樣見不絲毫諂媚獻好。


    不論禮數還是措辭都是極周全的,太皇太後邊點頭喝茶邊道了一聲好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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