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召爾等前來,可知是為何事?”太子朗聲問道。


    晴羽又是一福,慣以那單純無辜的神情道:“奴婢不知,還請殿下明示。”


    “昨日張側妃因上午路過花圃時,不慎踩上薄冰滑倒,導致滑胎。”


    晴羽和身後一眾奴才聽了,立時跪下身去求饒:“奴婢惶恐,還請殿下明鑒。”


    “為何花圃附近會有薄冰未清理幹淨?”太子這麽說著,眼神挨個掃過每個人的頭頂。


    無人敢應聲。


    太子接著看向晴羽道:“晴羽,你是專司掃灑的,你來迴答。”


    晴羽惶恐地抬起頭,麵色無不驚恐,開口也平緩有持:“迴殿下,宮裏規矩森嚴。按例,每半小時便有小太監去清掃宮中各處,其中便包括花圃和一旁的小池塘。近日天寒,薄冰消得又慢,幸而得袁側妃娘娘指點,奴婢便命他們撒鹽除冰,地麵不得有積水或餘冰。”


    “每日如此?”


    “迴殿下,每日如此,不敢有誤。前陣子袁妃娘娘正是在這殿前險些滑倒,才囑咐奴婢按此法去清掃宮內裏外。”


    綰青聽了便知這事無法追究下去了。若說宮人們偷懶懈怠、未按宮規去做,內務府每日便隨時有司教公公專門在各宮巡查,若是被抓住哪怕一次,莫說即刻攆去慎刑司當苦差,挨了板子而身殘的也在少數。


    若說要為這事設專人來做也不現實,哪有這麽多宮人,這麽些功夫呢?


    退一萬步說,除了張側妃、芬兒和自己,再無旁人知曉張側妃身懷有孕之事,更談不上有什麽故意設套的“動機”了……


    綰青心下無奈,太子又怎樣會想不到這些。他壓低聲線,身體前傾地緩緩道:“平日裏我最恨信口雌黃之人……”


    語氣肅冷,縱使殿內暖意融融,亦足以讓人背後發涼。


    晴羽身後的一幹奴才又急忙俯下身去,連連求饒求殿下明鑒。


    晴羽的年紀比綰青還有小上兩歲,此時也不免有些慌張,揚起的小臉上,眼中隱約湧起薄淚,還強作鎮定地迴話:“奴婢自認盡心本分,殿下……殿下可傳內務府的司教公公。”


    綰青正想著太子平日裏一向親信下屬,這次……又會怎樣處理呢?


    誰知太子聞言便索性往後,靠坐迴圈椅中,恢複平常的語氣道:“當然也不會錯陷任何忠堅有毅的一人。”


    晴羽還是望著座上的俊朗男子不曾移開視線,太子接著道:“張側妃的事已成定局,隻是個意外。今日循例來找爾等問話,也是給你們提個醒……”


    他站起身來,步下腳踏,一身灰金色繡五龍戲雲的朝袍襯得人愈發俊逸挺拔,晴羽似是迫於氣場而垂下首去避開視線。


    “守己盡責,緘口默言。”


    說罷,不再看殿內眾人一眼,轉身向巨幅山水屏風後走去。


    綰青不知怎的,竟也有不想再多言什麽,小步快走地跟上去。


    偌大的正殿裏,隻留下炭火在圍爐裏迸處火星的細微聲響。


    太子雖然平日裏清疏寡言,卻並非薄情之人。眼下他徑直離開了昌順殿,便往秋華苑去看望張側妃。


    暖閣如舊,隻伊人憔悴。


    張側妃倚在床頭,正就著芬兒的手慢慢飲下湯藥。一簾之隔外,李太醫尚在靜候。見到太子入內,忙跪下行禮:“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起身,張側妃目前如何?”太子隔著珠簾見榻上人兒正在服藥,便先在外堂坐著等待。


    “迴殿下,目前張側妃日日服用微臣開方、熬製的湯藥,再佐以食療方子,相信一個月後便能固本複原、氣血行健了。”


    “好,這一個月你多上心,之後本殿重重有賞。”


    “微臣不敢,皆是醫者該做的。”


    轉眼間,芬兒已端著一隻空碗,挑簾出來:“李太醫,主兒服完藥了,還請您再去瞧瞧了……殿下?!”


    太子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禮,已站起身來,和李太醫一前一後往珠簾那邊走去。


    芬兒和綰青對視一下,她像是見到了摯友一般放鬆下來,綰青便隨她輕聲出去,為裏頭說話的主兒們留出空間。


    待到人少處時,芬兒再也忍不住淚意,輕聲說著:“主兒這迴真真是吃了苦頭,險些血崩……”


    綰青撫了撫她的後背安慰道:“芬兒莫哭,眼下不是都挺過來了,主兒定能好好恢複的。”


    “我隻是覺著奇怪,主兒平日裏多持重,那日怎會不留意地走到薄冰上去呢……那薄冰?”


    綰青知她想問什麽,便把今早昌順殿裏晴羽的迴答一五一十地說了。


    芬兒聽了也隻是抹著眼淚歎氣,“也怪不得他們……那天我還攙著主兒,讓主兒仔細留意著地麵,卻沒想到還是……”


    綰青鼓勵她:“好了,不能再哭了。一會兒紅著一雙眼睛進去,又要讓主子擔心了。”


    綰青能出言安慰芬兒,自己心頭的那份疑惑卻始終消散不去,似是一團心結怎麽也解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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