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市距離雲市,有幾千公裏,路上中轉了一次,曆時五十多個小時,人困馬乏之際,雲市到了。


    和喬安安趙春燕同行的是後勤部和保衛處的人,一位是張處長,一位周科長,一路上對兩位女同誌,特別是喬安安這個孕婦很照顧。


    選擇的是硬臥,有一個相對比較安全的空間,可以躺下休息,給兩位女同誌安排的是下鋪。


    吃飯都是周科長打過來,在房間裏吃的,除了上廁所,喬安安和趙春燕都沒離開過房間。就算是上廁所,也是喊女乘務員去廁所裏,察看一下,確認沒有什麽情況,兩位女同誌才會允許進入。


    到了晚上,兩位男同誌輪流值班,可以說這一路上,除了擔心焦慮,在路上的兩天三夜很安全地度過了。


    火車到達雲市南站,車站外麵,昏暗的燈光下,一輛軍車早等在那裏了。


    張處長和來人經過簡短的交談,一揮手,示意都上車。


    駛進軍區醫院,他們被安排住進了軍區醫院交待所。


    這裏麵都是軍事化管理,有警衛,比外麵可要放心多了。


    安排好了房間,周科長去食堂打飯,這個時間點了,食堂的飯都賣完了,就打了幾個涼饅頭,還有一碟子小鹹菜。


    四個人將就著把晚飯解決了。


    吃完飯,周科長去還碟子,張處長說:“兩位弟妹,我和周科長就住在隔壁,有事就喊我們。今晚先休息,等明天咱們再去看季營和李科長。”


    喬安安再心急,如今她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了。坐火車五十多個小時,火車上的盒飯又不合胃口,睡覺又睡不安穩,她現在的狀況很差,就接受了張處長的建議。


    喬安安原以為自己會睡不著,沒想到一沾枕頭,又困又乏的她睡過去了,還發出了細微的鼾聲。


    趙春燕輕笑,側過身看著窗外,沒想到失眠的是她了。


    趙春燕不知道,這次她該來還是不該來,她對李文龍失望,可聽到他受傷,她還是會擔心。


    ……


    早上的第一縷陽光打在喬安安臉上的時候,她立刻就醒了。


    輕聲輕腳洗完臉迴來的趙春燕低頭問道:“吵醒你了?”


    喬安安趕緊坐了起來,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不是你吵的,你怎麽起的這麽早?”


    “我想去打飯,不能總麻煩兩位領導。”


    喬安安是孕婦還有情可原,她可是好手好腳的。


    喬安安趕緊起床刷牙洗臉,趙春燕還沒走出去,周科長就打了飯送過來了。


    “等會叫你們。”


    兩個人都沒有心情吃飯,還是強迫自己吃了,人是鐵飯是鋼,現在不是悲傷泄氣的時候。


    過了沒多久,張處長和周科長就來喊她們兩個人了,一起去看傷員。


    醫院的走廊裏很安靜,安靜地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能聽見。


    “李科長在一樓,我們先去看李科長吧。”


    沒有人提出異議。


    趙春燕很緊張,手止不住地發抖,喬安安握住她的手,小聲安慰,“放輕鬆,別讓李科長難受,咱往好的方麵想。”


    一樓最盡頭的那個房間,隔著窗子就能看見裏麵的情況,裏麵是兩張病床,靠近窗子的那張病床上,一個男人仰躺著,胡子拉碴,人也很消瘦。


    這個人正是李文龍,此時正閉目養神,長睫毛一動一動的。


    趙春燕貼近窗子,看李文龍的手,臉,除了黑了瘦了,臉上有輕微傷痕,看不出其他方麵有問題。


    “張處長,李文龍傷在哪兒了?”


    “李文龍的一條腿沒了,腹部也做了手術。”


    趙春燕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也許是外麵的聲音吵到李文龍了,他睜開眼睛,下意識的就向這邊看過來。


    幾個人推門走了進去。


    李文龍很激動,對著戰友行軍禮,剛剛舉過肩膀,就讓張處長摁住了,“李文龍同誌,好好養好身體,你辛苦了,我代表部隊的領導和後方的人們,對你表示感謝。”


    一行人交談了一會,留下趙春燕,起身去三樓去看季誠。


    李文龍看著趙春燕,喉結滾動了兩下,“你怎麽來了?”


    趙春燕紅著眼,“我不該來嗎?”


    “不是這個意思,還有兩個孩子,夠你累的了。”


    “既然你什麽都想到了,為什麽還要把孩子交給我呢?”


    李文龍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是我自私了。”


    和一個傷號爭執這些有什麽用?趙春燕取下了手巾,把手巾打濕,給李文龍擦手擦臉。


    皮膚黝黑的程度,分不清是髒的,還是它本來的顏色。


    事實證明,李文龍就是這麽個顏色。


    “你不用擔心孩子,把他倆放在姚永英家裏了,那兩口子的為人,你還不放心嗎?”


    “你歇一歇吧。”


    “不用,我再去打盆水給你擦擦身子,這邊比咱那塊還熱,悶熱。”


    等趙春燕端著盆子走了,鄰床的傷員問道:“老李,這是嫂子嗎?”


    李文龍想起兩個人之前的約定,他全須全尾地迴去,會離婚;他如今這個樣子了,更沒有理由連累她。


    但該死的麵子還是讓他點了頭,“對,你嫂子。”


    “這個時候趕過來伺候你,嫂子一定對你很好。”


    李文龍有點迷茫,好嗎?兩個人似乎有一大半時間在吵架。


    再說喬安安跟著兩位領導上了三樓,這裏更安靜,落針可聞。除了偶爾有護士經過,基本上看不到其他著裝的人。


    喬安安的拳頭死死攥住,放在胸前,就像她攥緊自己的心一樣,一個不小心就會跳出來。


    去見了主治醫生,喬安安才了解到季誠的傷勢,他傷在頭部和腹部,入院一個星期了,雖然及時做了手術,但腦袋裏的血塊還沒有吸收,目前傷者仍處在昏迷之中。


    不光是昏迷的問題,接下來的並發症,也是一道道的難關,季誠還有很多的潛在危險……


    醫生很冷靜,說出來的話冰冷沒有溫度,喬安安的雙腿發軟,扶著桌子慢慢地滑了下去。


    “弟妹。”周科長和張處長連忙扶喬安安坐在椅子上,拿過軍用水壺讓她喝點水。


    張處長有些不耐煩了,“醫生,你就說實話吧,我們的人及時把人送過來了,你不能交給我們一個活蹦亂跳的戰友,就是你們的失職。”


    好在醫生不會責備張處長,所有穿軍裝的都是戰友,但他學了這麽多年的醫,也有無能為力的地方。


    “我們會盡最大的力量,每一個傷者我們都在全力以赴。”


    喝了水,喬安安的精神好一些了,她對醫生說:“大夫,我能不能見見我丈夫?就算有個好歹,也算是他們父子(父女)見過麵了。”


    醫生看了一眼孕味十足的喬安安,點了一下頭,“他在重症監護室,你做好防護,有一個小時的探視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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