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的表情先是吃驚,後是遺憾。


    “喬叔的年紀也不大啊?怎麽會是這樣?”


    “得了要命的病,救不過來了。”


    房東又重新打量了林安安一眼,“我記得喬叔就一個閨女一個兒子,你是閨女,那喬小紅是誰?”


    沒什麽不能說的,林安安就把她和林紅狗血的身世說了出來。


    “這麽說還是你像喬叔,眼睛嘴巴都像,這麽著吧,我就失信一迴,把房子租給你。”


    林安安不確定地問:“真的嗎?我這個人傻,可就當真了。”


    “真的,喬叔的閨女,我一定得幫,房租也不用20塊,一個月按19塊給就行。”


    “那怎麽行?就按20塊算,你能租給我我就很感激了,萬萬不能讓你吃虧。”


    房東佯怒,“我都說了喬叔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沒機會報答他,給你讓點利怎麽啦?”


    林安安隻能接受,簽了五年的租房合同,五年之後有需要再續租。


    林安安先交了一年的。


    辦好手續,林安安就忍不住問了,“崔哥,我爸和你有什麽淵源嗎?”


    崔兆文打開了話匣子……


    他家兄弟二人,弟弟小他兩歲,下鄉是他主動要求去的,第一年國家發口糧,勉強能吃飽,第二年就要靠工分分糧了。


    哪怕下鄉一年了,崔兆文的活計也不咋的,一天掙不到七分工,分的糧壓根不夠吃。


    餓急了就想法子,喬樹林家養了兩隻雞,晚上就宿在院牆邊的一棵杏樹上。剛養到開產,就讓崔兆文和另一個知青惦記上了。


    晚上的雞真是呆若木雞,輕輕鬆鬆就抓到了,兩個人拎到小河邊上,借著月光拔毛,開膛洗幹淨後,架上柴火烤了半熟,就忍不住往下撕肉了。


    “好啊,果然是讓你們偷了,別跑,跟我去大隊部,咱找支書說理去。”


    兩個人倒是想跑來著,就算是十六的月亮,怕是也難以準確認出誰來。


    可是不行啊,喬樹林是村裏的看青員,他手裏可是拿著家夥的。


    鳥銃。


    這玩意打中了,不死也能要半條命。


    更重要的,人一旦押大隊部,挨批評是肯定的,沒準還得挨處分,要計入檔案的。


    沒有一個知青不想迴城,挨了處分招工、保送上大學、當兵都沒有資格。


    兩人隻能作舉手投降狀,“我們再也不敢了,賠錢行不行?”


    喬樹林讓他們走近一點,看清了是誰罵道:“年紀輕輕的不幹好事,淨幹這偷雞摸狗的醃臢事。”


    崔兆文感覺很羞愧,老鄉的日子也不好過,雞就算他們的大財產了。


    “叔,從下個月我就開始省口糧,賠你家的雞錢。”


    喬樹林收起了鳥銃,“算啦,再省,是不是不要命啦。”


    喬樹林放過了他們,也沒要賠償。


    又過了幾天,崔兆文都兩眼冒火星了,餓急了想去打點野味了,別的搞不到,鳥蛋總能找到吧。


    生產隊時期,山上的一草一木、兔子野雞,河裏的魚蝦,都是公家的,個人捕捉同樣是違法的。


    偷偷的摸了去,結果又碰到喬樹林了。


    人倒黴喝口涼水也塞牙。


    崔兆文自覺這次肯定完蛋了,自己可是慣犯。


    哪知喬樹林給了他一條兔子腿,“十七八歲,還是孩子,爹媽看不見,要不得心疼死。以後悄悄的來,我這裏幹的沒有多少,稀的能吃點。”


    打那以後,崔兆文經常在喬樹林這裏吃到地瓜、野果子、野雞兔子肉,肉湯泡餅子。


    喬樹林對他的好,他一輩子都不會忘。


    “沒想到我爹是個這麽好的人。”


    遺憾的是,家裏沒有照片,林安安連親生父親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喬叔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可惜走的太早了。”


    林安安拿到了鑰匙,以後就要忙裝修了,崔兆文讓她提供證明材料,營業執照他幫著辦。


    開店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裝修辦各種證,林安安深有體會。


    又是忙碌的一天。


    迴到家屬樓,林安明顯感覺今天的氣氛不一樣了。


    以往迴到家屬樓,甭管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會打招唿,再不濟也會點一下頭。


    今天要不裝看不見,要不就走牆根。


    林安安搖搖頭,但願是自己想多了。


    王桂花剛從莊則英家裏出來,迎麵就看見了林安安,下意識就要溜牆根。


    “王嫂子,串門了啊?”


    王桂花轉過身皮笑肉不笑,“是弟妹啊,又去城裏了?”


    “待在家裏沒事,去城裏轉了轉。”


    開店的事,除了季誠,林安安沒打算告訴家屬院的其他人,除了親人能和你的快樂共頻,其他人做不到。


    王桂花問完還想溜牆根,讓林安安攔住了,“今天真奇怪啊,一個個躲我像躲什麽似的,嫂子能告訴我怎麽迴事嗎?”


    王桂花一臉便秘狀。


    “算了,我問別人去。”


    王桂花拉林安安進屋,“跟我來,我說。”


    進到屋內,王桂花開始發問了,“季營長以前準備結婚的那個媳婦,是季營長不娶了,還是人家不嫁了?”


    “不瞞嫂子,那個人就是和我抱錯的那個人,有了城市裏的娘家,季誠那會受傷都說他要變成瘸子了。嫂子你想想,誰會甩誰?”


    “隻能是那個女人甩季誠了。”


    “就是啊,她走的時候是悄悄走的,還拿走了七百塊錢的彩禮,這七百塊錢還是我養家哥哥還的。我媽那時候都急瘋了,結婚日子都定了,要人找不著人,要錢哪有錢,都沒法對季家交代了。”


    王桂花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這人太不是玩意了,在農村七百塊錢,一輩子都攢不到。弟妹,我也是聽她們說的,有個女人一連在外麵轉悠兩天了,看見個軍嫂就說她是季營長沒過門的媳婦,都是因為你才把她甩了。”


    林安安怎麽也沒想到林紅居然來這手,這是看見季誠腿好了,又升職了,想吃迴頭草?


    “謝謝嫂子了,我會和季誠說,向上級反映情況,退婚有證人,是不是我的原因,不是她一個說了算的。”


    看來自己對林紅了解太少,她遠比意料之中的更無恥。


    下班時間季誠沒有迴來,林安安就跟著王桂花去食堂打了飯,今天是素餡的大包子,林安安一共買了七個,給季誠留四個,她準備自己幹三個。


    “弟妹,你買這麽多吃的完嗎?”


    “不多啊,季誠飯量大。”


    她是不會受林白花幹擾的,吃飽飯,才有力氣和她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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