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性子是無拘無束了些,此番擅闖是我管教不力,還望鸞歌帝姬高抬貴手。”


    白真沒讓折顏過多為難,很快便將錯處攬到了自己身上。


    前些時日,太晨宮放出話來,說是太晨宮的鸞歌帝姬與折顏上神頗有淵源,因此在十裏桃林修行。


    白真自然不難猜出麵前青衣少女的身份,雖然不知道鸞歌是從哪裏蹦出來的,但東華帝君親封的帝姬,還是得到了四海八荒的認可。


    連天君都作了表率,青丘自然也不會公然表示不敬。


    尤其是,如今的白真不過與鸞歌一樣同為上仙,還未飛升上神。


    至於白淺,雖然出生便是神女之資,卻耽於玩樂,三萬年過去,仍是神女,絲毫沒有進階上仙的預兆。


    這些年來,她當初的天賦異稟之名,已經逐漸被囂張跋扈所掩蓋。


    但她身為青丘小帝姬,背後站著青丘與折顏兩座大靠山,行事霸道些,也無人敢說些什麽,平日裏在東荒也是四處搗亂,無人製止。


    “淺淺許久未來,並不知曉此處是你的修煉場地,此番也算是我的問題,可否看在桃花釀的份上,且原諒她的唐突?”


    折顏也表了態,自然是更為偏袒處於弱勢的白淺。


    畢竟相處的時間更久,他看著白淺就像是看著自家頑劣的小輩。


    鳳凰麽,總是有些護短的。


    說到底,折顏不過是看在東華和少綰的麵子上收留鸞歌,平日裏兩方也是互不打攪,沒有相處,又談何感情?


    “此處本就是上神的場地,說來還是我強占了地盤,倒也稱不上唐突。”


    鸞歌突然退了一步,軟下神態,隨之鬆開了扼住白淺命運的脖頸。


    剛逃離死亡的邊緣,白淺“唰”的一下衝進了白真的懷抱。


    迴到了自己的靠山身邊,白淺自覺壯了膽,偷偷朝著鸞歌哈氣。


    站在這裏的其他三人均是耳清目明,自然聽得清晰,本就有些站不住腳的折顏和白真臉上浮現一抹尷尬。


    反倒是被兇的鸞歌臉上露出了笑容。


    “素聞青丘民風曠達,不拘俗禮,今日一見,的確別具意趣。”


    白淺聽不出鸞歌話中的深意,白真卻是聽清了其中的陰陽怪氣。


    不去辨明這番話究竟是出於鸞歌自己的立場,還是太晨宮對青丘的態度,白真絲毫不敢懈怠。


    自家人更了解自家人,白真當然清楚自家一門五上神其中的水分究竟有多大。


    要知道,上古時期的上神,哪一個不是戰場上浴血奮戰、從天雷裏趟過來的?


    而自家的三個哥哥,卻無一例外皆是渡情劫而化,實力自然比不上那些生死關頭曆練出來的。


    鸞歌的確是上仙不假,可她露頭也不過萬年。


    往好處想,她是萬年內便飛升上仙。


    往壞處想,便是天生仙胎,就算是被四海八荒寄予厚望的白淺,那也是遠遠不及的。


    更何況,她身後站著東華帝君。


    那可是,以一己之力殺得百族俯首稱臣的東華帝君,雖然近十萬年來,天族由天君治理,但無人敢忽視隱於太晨宮的天地共主。


    白真知道,現任天君對青丘的態度不甚親近,先前更因青丘拒絕結盟伐魔,而與翼族交好,隱隱有將青丘排斥在外的趨勢。


    他也更不敢去賭鸞歌日後是否會在東華帝君麵前給青丘穿小鞋。


    “父君母君常年遊曆在外,對淺淺難免疏於管教了些,幾位哥哥又忙於管理轄地,隻好由我帶著淺淺玩樂,我總想著淺淺年幼,也不好拘著她,故而養得嬌慣了些。帝姬若是得了閑,也可傳訊於我,我帶著帝姬前去青丘遊樂一番,也好讓帝姬親自感受鄉間野趣。”


    白真這番話既將白淺的過錯歸於自己,又暗暗表達了青丘“無欲無求”之心,麵對表麵上與自己平輩的鸞歌也是謙卑有度,讓人挑不出絲毫錯處。


    鸞歌本也無意找青丘的茬,隻是自己被人這麽惡心了一迴,若是不迴敬一二,不太符合她太晨宮帝姬的逼格罷了。


    白淺平日裏仗勢欺人慣了,如今被鸞歌仗勢欺人了一迴,心裏不爽極了,還是被熟知她個性的折顏施法讓她昏睡了過去。


    “我今日也是閑來無事,白淺帝姬並未驚擾到我,反倒是我平日裏刻來練習的陣法將她傷到,這盤桃花糕便算作是我的賠罪吧,還望白淺帝姬早日修養好身體才是。”


    鸞歌故作擔憂地看著“昏迷”過去的白淺,將那一盤白淺“心心念念”的桃花糕遞給了空著手的折顏,語氣可謂是關懷至極。


    知曉真相的折顏與白真均被鸞歌這番話擠得手足無措,隻好借口將白淺送去“修養”,腳步匆匆地離開了此地。


    「我還想著,這個世界的天命之子何時才會出現呢,不過萬年而已,還真是沉不住氣啊。」


    鸞歌麵無表情地吃著甜膩的桃花糕,心中淡淡地評判。


    「什麽天命之子?天命之子在哪裏,我怎麽不知道?」


    團子故作無知地問道。


    鸞歌放下咬了一口便再也吃不下的桃花糕,計較著下次少放些糖,同時在心裏迴複著團子。


    「能讓見多識廣、一向明理的折顏上神不顧事實地偏袒,除了天命之子,我想不出其他的答案。」


    團子聽著鸞歌的剖析,啞然失語。


    可鸞歌卻是抬頭看向樹枝縫隙間隱約可見的曜日,麵容晦澀不明。


    在與白淺接觸的瞬間,鸞歌明顯感覺到體內鳳凰血脈的沸騰。


    即使,那沸騰的感覺不過稍縱即逝,鸞歌卻可以篤定那並非錯覺。


    她很清楚,自己體內的鳳凰血脈隻會與少綰產生共鳴。


    所以,白淺就是少綰的轉世嗎?


    性格頑劣的狐狸,與憐憫蒼生的鳳凰。


    鸞歌實在不想承認她想象中充滿魄力與人格魅力的女子,會是一隻四處闖禍的白狐狸。


    鸞歌也更加堅信了轉世並非故人的觀念。


    從因果上來說,鸞歌的誕生源自東華與渺落,此為她所承主要因果。


    其次便是身體中蘊含的鳳凰血脈,她總歸是要報還“少綰”的恩情的。


    前提是,白淺真的是少綰的轉世嗎?


    鸞歌心緒漸漸平定,握著佛鈴花手串的力量也逐漸堅定。


    十三重天,太晨宮。


    巨大的紫色佛鈴花樹立於荷塘邊,樹下有一雅榻,榻上之人一手撐著頭,一手拿著佛經。


    滿頭白絲與紫色衣袍掩映,共同織出矜貴漠然的氣質。


    男人似是在小憩,感應到遠方傳來的異動,他倏地睜開了眼。


    他的眼神如浴血的刀劍般鋒利,但駭人的氣息不過瞬間,又恢複了往日的淡然,如同平靜的深淵,裏麵是隨時能將人絞殺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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