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大柳妃,溫嬌馬不停蹄地北上長安。離開這些日子,道籙司的事又積累了一大堆,需要她去處理。在貴女朋友圈許久未曾露麵,需要重新去刷刷臉,聯絡聯絡這群金主的友誼。還有這一世的親人們,同樣需要她去陪伴。


    殷開山與殷夫人,年紀都不小了。在目睹柳家姐妹的悲劇之後,溫嬌空前的思念他們。


    隻是她這一腔傷春悲秋的情懷,在見到了二老之後,瞬間化為烏有,事實上這兩位老人家過得滋潤得很。


    老爺子每日清晨起床練一套拳,耍一趟槍,接下來便是吃飯,睡覺,含飴弄孫,再罵罵兒子。那嗓門兒當真是中氣十足,一聽便知道身子骨硬朗得很。


    老夫人每天一顆溫嬌給她的玉女神仙丹吃著,委實是色如春花發如烏木,望之如四十許人。每天和老姐妹們聚聚,沒少被恭維保養得好,心情自然也是滋潤。


    溫嬌給兩位老人望了一迴氣,見各個龍精虎猛,少說還能活上四十年,不由舒然而笑。


    朋友圈的公主們倒是好聯絡,不過是去襄陽長公主的宴會上晃了一晃,一群大大小小的公主便圍了上來。玉英公主因她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待溫嬌向來熱切,迎麵便問:“本宮恍恍惚惚聽了一耳朵,聽說真人給文成那丫頭換了個夫君,這可是真的?”


    襄陽長公主這陣子忙於他事,倒是沒有來得及去吃瓜,聞言頓時起了興趣:“把和親公主的夫君給換了,這事你居然做得出來?”想了想,一拍手,“換別人我還不信,換成你,你還真是做得出來!”


    這話說的,好像她把格薩爾給砍了、換了紮拉上位似的。


    溫嬌輕笑:“什麽叫換成我還真是做得出來?我分明向來溫柔和煦,長公主想是對我有所誤會。”


    “你?溫柔和煦?”眾公主待要笑,顧慮著溫嬌的麵子,隻好忍住。襄陽長公主與韓王妃作為發小,才不給她這個麵子,當下笑得驚天動地。


    韓王妃邊笑邊拍著桌子:“是哪個溫柔女子把自家相公給擠兌進牢獄裏去了?”


    時過境遷,距離穿越之初與陳光蕊的勾心鬥角,已過去了太多時間,再聽人提起時,溫嬌心中毫無波瀾,隻道:“過去的事就不要提了。”


    眾公主起哄:“那就先說眼前事——文成的夫婿換人是怎麽一迴事?”


    格薩爾王不能生育之事是不宜聲張的,萬一被這群嘴上沒把門的傳出去,引發什麽連鎖反應可不好說。紮拉還小,目前嶺國可是靠著格薩爾撐。


    溫嬌想了想,道:“他年紀大了,見咱們公主年少貌美,不覺自慚形穢,便將公主許給了自己年紀最大的侄子。”


    雖然自慚形穢這四個字從來就沒有出現在格薩爾的字典裏。


    襄陽長公主不信:“青春少女,如花似玉,哪個男人不愛的?還會自慚形穢?”


    “難保世上有些怪性子的,美人當前,硬是不聞不問,直往外推。”高陽公主不悅道。


    玉英公主看了看她的臉色,恍然大悟:“是你那心愛的辯機和尚又給你氣受了?”


    高陽公主哼道:“我就差一天十二個時辰裏抽九個時辰在他眼前晃了,他還眼皮都不肯抬一下,一眼都不肯看我。”


    玉英公主挑了挑眉:“我們高陽可是豔名滿長安的大美人,一個大美人都快把心掏給了他,他還不肯給你一個好臉色?真是不識好歹的和尚,就算再絕色,也是個眼瞎的。”


    溫嬌:……你倆這話的信息量似乎略大呀!


    她以袖掩口,輕咳一下:“你們說的那個辯機,似乎是玄奘法師的徒弟?”


    她與玄奘的親緣關係,放眼全長安知道的人一隻手都數得過來,便是連襄陽長公主和王妃這兩個從前的閨蜜,也至多知道她跟陳光蕊曾有一子,這個兒子遁入空門,並未隨著夫妻二人迴長安,之後便更不知去向了。


    所以對於她的問題,其他公主們不覺有異,七嘴八舌的說著,不一時,溫嬌已經拚湊出了事情的始末。


    高陽公主本不欲嫁給她的駙馬房遺愛,雖然最終拗不過君命,仍是硬著頭皮嫁了,但夫妻二人洞房花燭夜便約法三章,此後一直各玩各的,甚至還要在彼此的爹娘麵前互相打掩護。此後高陽陸續養過幾個麵首,但均不甚如意。


    生得俊逸的,她嫌人家不知情趣。做小伏低的,她又嫌人家奴顏俗氣。咬文嚼字的,她還嫌人家假清高。總之願意對她自薦枕席的男子,她各有各的不滿之處。


    直到那日,她興之所至,去淨業寺上香。於寶殿之側,望見了那個以手甕澆灌著院中花草的白衣僧。


    澹澹兮似煙景,皎皎然若明月。


    她的目光牢牢的被他所吸引,不由自主的走向他:“請教大師法號。”


    對方不緊不慢的澆完花,方才輕抬眼皮:“貧僧辯機。”


    那聲音如冰錘擊玉磬,清空無倫。


    在此之前,高陽從未想到一個男子的聲音竟能如此動聽,乃至於那一絲絲的聲響流淌入耳中時,她竟然不由自主的臉紅了。


    如果她生在現代的話,就會知道自己的這一點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聲控。當然,遠在大唐的高原公主還未能擁有如此先進的認識,她隻知道自己的魂被這和尚絆住了。


    她開始往淨業寺跑。先開始尚且還自持身份,總要隔個幾天,找個正當的理由前去,再往後越來越是著魔,便恨不得一天到晚都泡在寺裏。偏生那辯機和尚似乎對她的心意全然不覺,不是對她視而不見,就是對她漠而視之。


    那眼神,高陽敢保證他看個木頭樁子都是同樣的眼神。


    這位天之驕女何時受過這樣的挫折?本來已經足夠氣苦,沒想到自己癡戀一個和尚還不被迴應的傳聞已經在姑姑姐姐妹妹們的圈子裏傳了個來迴,甚至還傳到了從前就有些對她看不上眼的靖容真人的耳朵裏,不由更是氣惱,放話道:“誰說他不肯給我一個好臉色?那是本公主不屑於用手段!本宮今天就把話放在這裏,三日之內不讓他做我的入幕之賓,就讓他做泉下之鬼!”


    溫嬌:……


    當晚,溫嬌對玄奘說:“你家豬要被白菜拱了。”


    玄奘茫然道:“啊?那孩兒看緊八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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