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矜。”


    麵前男人猶如一個審判官。


    “動手。”


    “動手啊。”


    他的聲音猶如一條蛇在吐蛇信子,絲絲地,並不斷地從嘴裏迸裂出毒液。


    “怎能如此心慈手軟。”


    身著一身黑衣的男子握住少年全是傷疤的手腕,手起刀落。


    麵前熟睡的嬰兒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嘶吼哭鬧,就已經被劈成了兩半。


    馬昭昭銳利的眼睛盯著鬱矜,不放過鬱矜每一分每一毫的神色變化。


    可少年目光毫無波瀾,甚至唿吸都不曾亂上一分。


    馬昭昭道:“這是幻象,沒那麽多的人頭給你砍,我隻是在鍛煉你殺人的能力,有人天生就有殘忍的本色,而有人就不一樣,每個人都是懦夫,麵對自己恐懼的事物,麵對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越過了底線,就會驚慌、害怕、愧疚、自責……可你不一樣。”


    馬昭昭話音剛落,忽而掐上鬱矜的脖子,把他按在一側嶙峋的石壁上,冷眼看著他,一字一頓道:“你不害怕,卻不動手,今天是第三十九迴了,我說的每一次動手的命令,你都恍若未聞——”


    “——是非得我逼著你這樣嗎?”


    鬱矜掀起眼皮看著他,卻並未掙紮,平靜地說道:“四師兄,若我有一日武功高於你,那麽,我會先殺了你。”


    馬昭昭看他片刻,鬆開了他,道:“歡迎隨時來殺我,可你也得先有這個本事。”


    他拍拍手,不一會兒,鬱矜看見兩個小鬼端著兩碗血走了過來。


    鬱矜現在才知道,原來這些紅色的東西,就是他小時候,五師兄經常給他喝的。


    魔血。


    這種血也分高階和低階,但鬱矜看見那血的刹那,瞬間渾身的血腥戾氣被激起來了。


    他甚至——聞到了那種甜甜的香氣。


    和岑無蔚的一模一樣。


    為什麽?


    鬱矜眼睛逐漸蒙上一層血色,赤紅色逐漸加深、向黑而行。


    難道血契的對象不唯一?他站在原地踉蹌了一下,看見馬昭昭恭敬地端著那一碗血,送到他麵前。


    鬱矜忽而想起岑無蔚對他說的一句話。


    “我要是發現你敢喝除我之外的血,我就殺了你。”


    他眼神清明了一瞬,退後一步。


    馬昭昭笑了,道:“你可知這是誰的血?你當真嬌貴得很。”


    鬱矜警惕地看著他,道:“誰的?”


    馬昭昭但笑不語。


    鬱矜心裏忽然有了一個猜測。


    *


    此刻,上弦和圓兒二人告別後,沒有立刻迴遊幽境,也不知道他那個好師弟是如何對小葡萄一陣折磨。


    他去了附近一個山匪窩,看了看那山頭的牌子。


    陳家莊。


    上弦自言自語道:“名字倒正規得很。”


    他站在門前,在裏麵的幾個人看見他後,立刻喝道:“什麽人?”


    上弦道:“讓你們莊主陳竟嵐過來見我。”


    他從袖子中拿出一個青色的令牌,從裏麵上來的三個人,一人拿在手裏摸了摸,遞給第二個人看了看,又緊接著遞給最後一個人。


    三人相視一眼,退後一步,一麵作揖,其中一人恭敬地開口道:


    “莊主不在。”


    上弦奇道:“不在?”


    那人道:“大爺先來莊上歇著,這一路勞頓,喝酒吃肉罷再走也不遲。”


    上弦想了想,道:“行吧。”


    他走了進去,發現這莊主地理位置倒是很好,莊裏流淌著一條小河,北麵有一塊田,有幾個婦人和男子在那裏耕作。


    上弦笑道:“這廝……竟是來種起田了。”


    他走進一個屋子,門敞開著,不一會兒飯菜香飄了進來,緊接著,萬三蹄、三味圓、紅燒鱔筒、田螺塞肉、紅燒鱖魚、飄香炸金磚、油卜塞肉、農家鰻鯉菜依次端了上來。


    上弦:“……”


    自己這徒弟吃得怪好。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上弦慢悠悠地吃,忽而見外快步走來一男子,劍眉星目,行為狂放不羈,眉梢帶喜,嘴角帶笑。


    他一來,便揮斥走了兩側的下人,坐在上弦對麵,笑道:“師父今個怎麽跑徒弟這邊來了?”


    上弦放下筷子,道:“沒事,過來看看,來告訴你的消息,你多了一個小師叔,姓鬱名矜,若是以後一起出來了,切不可傷了自家人。”


    陳竟嵐笑道:“怎麽平白無故多了個小師叔?師祖他老人家是否安康?”


    上弦道:“他呀,早就不見蹤影了,他或許自己都不知道多了個徒弟。”


    陳竟嵐一驚:“這是什麽章程?”


    上弦道:“以後你自會知道,另外,我不在京都多年,你可有京都的眼線?”


    陳竟嵐眼睛微微睜大,他站了起來,走到門前,把門關上了。


    他轉身走近上弦,道:“師父,可是發生了什麽變故嗎?”


    上弦低聲道:“我懷疑神燈下凡了。”


    陳竟嵐道:“師父……何出此言?”


    上弦道:“遊幽境出事,天庭沒有派人來,天庭向來對深淵穀看的嚴,他們不可能無動於衷,按著往年慣例,都是孜善仙君管這些事,他經常與我交接事宜,今年的例行檢查他沒有來,來的是一個新麵孔……不,不是新麵孔,我總覺得那黑衣老怪臉有點熟悉。”


    陳竟嵐沉默片刻,道:“弟子愚鈍,不知……這和京都有何關係?”


    空氣有一刹那的死寂。


    陳竟嵐看著上弦沉下來的臉色,輕聲問道:“師父?”


    上弦麵色凝重,突然站起來,道:“這件事你別插手了。”


    陳竟嵐見他忽然臉色一變,立刻推門而去,陳竟嵐不知發生何事,跟了上去,上弦冷聲喝道:“別跟來!”


    他頓住腳步,他是知道上弦的,除非極度危險,否則他不會這樣嚴厲嗬斥。


    ……


    上弦幾乎是飛奔著,要迴那個客棧,遠遠地,他忽然看見客棧著了火,那煙幾乎衝上了天。


    他立刻使著輕功飛到那裏。


    剛落地,一支飛箭穿林而過,刺向他的臉頰。


    上弦偏頭躲去,清晰地聽見風聲在耳邊利落翻響。


    他睜大眼睛,翻身跳落在幾步之外,隻見剛才他待過的那片空氣燃了起來。


    “上弦。”


    一道清麗的女聲響起。


    上弦猛地轉身,看見一個窈窕的女子走來,她身著青黑衣,一身冰冷肅殺之氣。


    她撐著一把紅傘,紅色和她的青黑衣形成惹人觸目驚心地色差,給人極為驚悚的感覺。


    她緩緩開口道:“你救過我,我不殺你,但你必須交出來那姑娘,你是知道的,司獄府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形跡可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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