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矜漂浮在一片溫柔的意識海裏,他感覺自己幾乎全身都泡在海裏,海是溫柔的,讓他整個人有些憊懶。


    一陣強光閃過,鬱矜下意識地伸出自己的手遮擋,卻發現一件極為詭異的事情。


    他的手消失了。


    鬱矜一怔,立刻看向自己的身體,讓他意外的是,他看不見自己的身體,他仿佛是一團意識產物,鬱矜用自己的手碰自己的臉,卻發現還是空空一片。


    什麽都沒有。


    難道……自己已經死了嗎?


    他記得在小樹林裏,四師兄告訴他叫馬昭昭,是這個世界的武器大師,並告誡他保守這個秘密,緊接著,他就失去了意識。


    四師兄並沒有迴答他的問題,這個神的信徒是如此傲慢,輕描淡寫地避過了這個問題,並再次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他隻是在按照神的旨意做事。


    鬱矜對此感到不屑一顧。


    打著神的幌子借機籌謀不端之事,這等行為,鬱矜當真厭惡至極。


    海水一直在流動,他感覺自己一直被推到了岸上,雖然看不見自己,但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在告訴他,他的確是上岸了。


    他遊走在氣流之中,在空氣中起起伏伏,忽然,鬱矜看見了從遙遠的海岸上有一對禦劍飛行的二人,那二人言笑晏晏,一人對另一個人又親又抱,另一個人雖然在抵抗,但臉上確是一片縱容的神色。


    等他們靠近的時候,鬱矜看清了他們的容貌,直感覺自己的天靈蓋被雷電劈了似的,整個人僵在了原地,他又驚又怒,卻不知在驚什麽,在怒什麽。


    如果他有實體的話,估計他的胸膛會來迴劇烈地起伏,生命在他身上鮮活地流動,被情緒支配,怒堆積,化作滿腔的恨意。


    不為其他,隻因那二人,正是岑無蔚和“鬱矜”。


    鬱矜麵無表情地看著那個冒牌貨露出一張羞澀的神色,他整個人多情嫵媚,整個人在岑無蔚懷裏微微顫抖,岑無蔚溫柔地環住他,帶著他下劍,親昵地湊到那冒牌貨的耳邊。


    不知道說了什麽,那人眼眸中頓時起了霧,晶瑩的淚珠滾落在他側頰,岑無蔚似乎頗為心疼,親向了他側頰的淚痕之處。


    鬱矜還不知道自己還能有這種脆弱無助的樣子,這嫵媚多姿的風情,怎麽這麽像他大師姐教給他的?


    但他覺得自己從來不會流露出如此模樣,這等……如此下三濫的伎倆……這,偏偏岑無蔚這個瘋子還信了!


    他怎麽連這個都瞧不出?!


    鬱矜不知為什麽,心裏發堵得很,看著越發親密的二人,一時之間喉嚨發澀,他想走,卻發現自己被定在了原地,怎麽也掙脫不了那種力。


    他眼睜睜地看著岑無蔚這廝用他漂亮得堪稱絕世藝術品的手指撩撥著懷裏人的頭發絲,忽而手指發力,禁錮住懷裏的人的後腦勺,親了下去。


    他是如此溫柔,又是如此霸道。


    鬱矜站在原地,心裏越發委屈,酸酸漲漲地扼住了他的喉嚨,又覺得眼眶竟然濕潤了起來。


    他們是如此親密。


    …………


    ………………


    香風環繞,裏麵至少摻雜了十六種草藥,鬱矜心想,在香氣之中慢吞吞地睜開了雙眼,看清了頭頂上湛藍的天空,今天是個好天氣,天空是蔚藍色的,高樹長勢茂盛,欲掙脫大樹的樹枝直指天空。


    鬱矜慢吞吞地坐了起來,四師兄馬昭昭在不遠處坐著,背靠大樹,見鬱矜醒了,把他身邊的小火爐用手給掐滅了,他也不怕燙,直接端著火爐上的一個小碗走了過來。


    碗裏的藥呈黃棕色,卻是香的,鬱矜接過四師兄的碗,也沒等四師兄開口說話,直接一口氣喝完了。


    苦得要命,卻在意料之中。


    鬱矜自己就是個煉香高手,自然知道,越毒的香,那香氣就越發讓人沉醉,聞之便動情發狂,恨不得時時刻刻放在身邊,時時刻刻地享受著香的香氣。


    而恰恰相反,越是能救命補益的香煉成的藥,也越是苦澀。


    馬昭昭覷他一眼,開口道:“我們還在重生之城,這裏什麽鬼事都能發生,你剛才心神大亂,被造夢鬼給奪了心智,這種鬼最喜在夢中對人下死手,你剛才差點就死了,多虧你大師姐以前送我了一些奇特的香,以防不備之需。”


    鬱矜沉默片刻,問:“這裏不是死不了嗎?”


    馬昭昭笑了,道:“怎麽會?那是對於不怕死的人來說的,不怕死,就會重生,也算是一種破解機製,這是建造重生之城的城王布置的幻境,但怎麽會有人不怕死呢?麵對死亡,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感到敬畏,這種破解機製相當於無解。”


    鬱矜垂眸,遮住了自己眼裏嘲諷的情緒。


    馬昭昭:“好了,即使你看起來並沒有什麽長進,但也算是帶你了解一下,陰兵借道還在繼續,這種鬼物殺不盡,但也不能任由他們胡作非為,我要去找上弦,把他們暫時控製住,在這段時間裏,你好好呆在祈魔殿,不要亂跑出來。”


    鬱矜從袖口裏拿出來一個小燈遞給馬昭昭。


    馬昭昭並未很驚詫,看起來對此非常熟悉,他接在手裏,看了片刻,又重新扔給了鬱矜,道:“這玩意兒是三師兄給你的,你自己好生保管著。”


    鬱矜:“四師兄,三師兄是出事了吧,他既然出事了,我不能幫上什麽忙,還請四師兄救救他,至於迴祈魔殿,我自會迴去,謹遵師兄交代,不會亂跑的。”


    說罷,他站了起來,繼續道:“還請師兄帶我走出重生之城。”


    馬昭昭看他一眼,道:“閉上眼睛。”


    鬱矜按照他說的做了,忽而感覺周圍一陣風聲,再次睜開眼睛時,周圍已經發生了變化。


    他再次站在了白沙之中。


    馬昭昭站在他身邊,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沙土,道:“記得去祈魔殿的路嗎?”


    鬱矜乖巧地點點頭,道:“知道。”


    馬昭昭似乎頗為信任他,這種莫名其妙的信任讓鬱矜一愣,隻見他四師兄從袖口拿出一柄劍,遞給他。


    鬱矜接到手裏,發現正是寒英劍。


    馬昭昭:“你武功不差,保護好自己。”


    說罷,也不等鬱矜迴答,自顧自捏了個咒,憑空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鬱矜:“……”


    什麽時候他也能學會這種變化,這樣在密集的人流之中,他就能悄悄消失了。


    他摸著寒英劍,臉上的乖巧消失得幹幹淨淨,鬱矜本來長相就偏陰鬱,溫和地笑的時候,遮住了所有的負麵情緒,當他不笑的時候,那種陰鬱就浮了起來,像是常年躲在陰影裏的鬼影。


    祈魔殿?那種地方他才不去呢。


    既然都要瞞著他,也就別怪他這樣做了。


    鬱矜的手裏多了幾朵小黑花,彈落在空氣裏,變成幾個小人。


    他輕輕笑起來,自言自語地呢喃道:“怕是你也想不到吧……對,你也許還不太了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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