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蠱最早產生於西域,最開始的作用是為了折磨俘虜,用這種難耐的折磨逼迫著俘虜,從他們嘴裏套出情報來……但隨著血蠱的發展,這作用慢慢地變了,現在大部分血蠱都是一種慢性毒藥,為了控製中蠱者的神智,像殿下所說的這種……類似契約的東西,並不在常見血蠱的範圍之內。”


    說話的人是一個書童子,懷裏抱著一摞書,手裏還拿著一個小冊子念著。


    背對著書童子、站在螺旋狀樓梯口的少年正從身邊的櫃子裏拿著一圈圈的繃帶,纏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手指上帶著一小圈一小圈的咬痕,明顯是牙齒之類產生的傷口,除此之外,手背上青紫色的掐痕也非常引人注目,讓人產生一些不好的聯想。


    岑無蔚把繃帶纏好,他向來傷口愈合的速度非常快,可脖子上的傷口卻不然,到現在為止,應該已經愈合的傷口卻依舊殘留著疼痛,細細麻麻的,像一陣電流通過了血管,讓他心情極度不悅,正是因為這些傷口提醒著他那天所受到的屈辱。


    日後必加倍奉還,他麵無表情地心想,冰冷的目光似乎能凍結時間,讓等不到答複、迴頭望向他的書童嚇了一跳。


    “……殿下?”


    岑無蔚攏起半邊頭發,隨手紮了起來,“不著急,書楹,再找找上古時期的秘術……算了,你先下去,給我煮一杯茶。”


    “是,殿下。”


    書楹點頭,把書放迴一邊的樹洞裏,他起身走出了山洞,岑無蔚翻身跳到山洞底,從裏麵翻找著古來秘術,他翻找的速度非常快,幾乎一目十行,雖然手指傷痕累累,但這似乎並沒有影響他翻找的速度。


    半晌,他視線頓在了一本樸實無華的小冊子上,這本殘缺的冊子隻有短短幾段話,有許多字跡已經模糊不清,但依稀可以判斷一些字體,它蘊含的信息量卻無比大:


    血契。


    雙生淨契,以身飼寵,心神合一,克人克己……


    魔,癮發作。


    ……危殆,念,感應流動……禁忌血親,僅供參考。


    岑無蔚不由地皺起眉,他下蠱從來沒有出錯過,時到如今,他擅長利用血蠱控製人的心智,但……下蠱把自己變成了血仆,這當真荒謬至極,難道真是因為血緣的關係嗎?


    想到這裏,他冷笑一聲,眼眸中藏著戾氣,自言自語道 :


    “真是笑話,血緣也成了一種禁忌。”


    隻要以血為媒介下的毒,下毒對象如果是血親之人,便遭反噬,這些古老的巫術師倒是和族人團結得很。


    岑無蔚合上冊子,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半晌,他若有所思道:“也不是不可以。”


    就是得付出點兒代價。


    ……


    在一片白沙裏,有一塊沙子底下不斷鼓動,似乎藏著什麽東西,打破了沙子的原有地貌,忽然,從沙子底冒出了一隻手掌。


    那指甲裏全是白沙,修長的手指在空氣裏顫抖著,緊接著,這片安靜的地方響起了一小陣呻吟和喘息。


    隻見沙子裏浮出一個年輕人。


    他被會動的沙子推了出來,暴露在了空氣裏,年輕人翻了個身,沙子非常友好,親切地形成一個沙堆,把他推了起來,年輕人借著沙子的推力坐了起來。


    那年輕人懵懂地看著周圍,眼神清澈而迷茫,似乎對現狀進行評估,終於,他站了起來,眺望著遠方。


    他臉上流過不可置信、憤怒、痛苦、無助等等情緒,最終定格在了麵無表情處,像一個即興表演的演員一樣,站得筆直而局促。


    “晦氣!”


    一個壓抑著絕望的聲音猝然響起。


    “……竟然沒死透。”


    另一個壓抑著煩躁的聲音緩緩響起。


    ……


    鬱矜麵無表情地看著從沙子裏浮出來的“血人”,這血人的臉已經恢複了,他看人從來不看皮囊,而是看骨相,因此,一眼就認出了這個男子,鬱矜掀起眼皮輕描淡寫看了一眼浮出來的人,又收迴了目光,沉默地站在原地,一聲不吭地,好像個傻子。


    男子看起來哀莫大於心死,半死不活道:“死都死了,重生過來第一眼就看見殺死我的人,哥們,我恨你,你要不再殺我一次吧?”


    “離開我的視線之內。”


    鬱矜忍著胸膛裏不斷翻湧地暴躁之意,盡量平靜地開口,前世是因為種種不盡人意的開端方式,自殺計劃總是被扼殺在第三步,但現在他都用如此幹淨利落的力道,竟然還是沒死成。


    第一次就以潦草失敗收場,這讓鬱矜懊喪不已,他心想,難道是力度不夠?還是因為白沙具有修複能力?


    那男子站起來,跑了幾步,忍不住迴頭看了眼鬱矜,這一看不要緊,他好奇地打量著這少年,見他長相不落俗,但身上有一種戚迷的氣息,這種氣息……


    等等?!這是……魅魔?!


    ……他竟然被一個低等的魅魔給殺了?!


    隻見那少年不知從哪得的金針,捏著金針,金針在陽光下閃耀著亮眼的光芒,忽然,他的舉動完全超出了男子的預料,他竟然反手把金針按進了心髒!


    男子驚得大叫:“你在做什麽!”


    鬱矜意識昏迷前隻聽見了這句話,後麵這個男子應該還說了許多,但他產生了耳鳴,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但那又有什麽關係呢?


    他在倒地的過程中,四周迅速變換風景,走馬觀花似的,他任著疼痛爬滿全身,終於昏迷了過去。


    ……


    鬱矜躺在白沙上,再次睜開了雙眼。


    鬱矜:“……”


    他看著一望無際的天空,心想,不是在遊幽境嗎?自己不是死了嗎?怎麽還有藍天白雲在飄?自己為什麽能看見?難道是將死之人的臨終幻想?


    他眼角餘光捕捉到一片白茫茫,愣了一下,坐了起來,四周的白沙在風裏被揉成各種形狀,鬱矜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張開,又合攏,青色和紅色的條痕錯雜,他又摸了摸自己心髒。


    生命……竟然沒有離開他。


    他一時之間大腦一片空白,這就像是進入了死亡循環的遊戲,死而複生,生而複死,死後一切歸零,重新存檔。


    就在這時,他聽見一聲輕笑。


    鬱矜一愣,沒有判斷出是哪個方位。


    “在你後麵呢。”


    鬱矜站了起來,轉身看向背後。


    鬱矜有些茫然的眼神一下子變了,警惕地看著來人,往後退了三步。


    他一見岑無蔚,那停滯不前、被堵塞的思路一下子被打通了,鬱矜慢吞吞道:“岑無蔚……太好了,本來我就想你在哪,既然你來了,我就先殺了你。”


    岑無蔚把玩著手裏的金針,聞言笑了,道:“為什麽?我隻是路過,剛好撞見你自殺,順便把你救了,這等救命之恩,不知恩圖報也就算了,還要殺了我,你怎麽能這麽對待你的恩人呢?”


    鬱矜攥緊手指,手臂垂落在身側,藏在袖子裏的手心裏全是汗。


    岑無蔚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緊張的情緒,上前一步,他心裏一片惡劣,語氣裏卻越發親稔了:


    “小鬱公子,你不會是心中對我愧疚?正話反說吧?”


    鬱矜見他上前,不由自主地後退,藏在衣袖裏的手指用力到指尖泛白,掌心裏全是指甲印。


    他看見了,也全都知道了,岑無蔚脖子上纏的繃帶被浸透的血跡,手指間的繃帶,每一個細節,都在暗示他,都在提醒他,都在告誡他。


    那日,他入魔時,對一個少年又親又啃又咬,那個少年不是別人。


    他就是岑無蔚。


    還好是……他。


    這讓鬱矜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提了一大口氣,他欲言又止,戰略性撤退,然後轉身就跑!


    怎麽就是岑無蔚了呢?這怎麽能是他呢?!但偏偏就是他!


    但沒跑幾步,他腿一軟,跌倒在白沙裏,整個腦袋埋進了沙子裏。


    岑無蔚不緊不慢地走到他身邊,蹲了下去,溫柔地說道:“真是不乖,你若是不跑,我或許讓你死得慢一點,但你跑了,我就讓你死快點,剛才給你下了點毒藥,別害怕,你越是運動,毒擴散得越快。”


    鬱矜從白沙裏探出腦袋,臉上的緊張褪得幹幹淨淨,目光裏充滿了期待,讚同道:


    “很好,請讓我死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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