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之上,鬆隍走到距離鱷梓還有百丈的地方站定,對此狡菲對鬆隍越發的不屑,居然怕到了這種程度,心中不由得腹誹尋那樣的陣法大師居然會看得起如懦夫一樣的家夥,眼睛瞎了不成。


    鬆隍眼裏好像沒有狡菲,對她的態度更加不會理會,盯著鱷梓說道:“好久不見了。”


    鱷梓睜開眼睛看了眼鬆隍,然後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塵,無所謂的說道:“來吧,還是當年那樣,我讓你先出手。”


    這話落到了周圍吃瓜群眾耳裏,有的氣憤不已,有的甚是佩服,還有的覺得有意思,認為他這麽做實則是已經先出手了,攻心為上,為的就是激怒鬆隍,讓他亂了陣腳。


    鬆隍沒有理會他,而是詢問的看向高處的尋,尋上前說道:“上使想要考核一下我們鐵樹堂弟子的實力,鬆隍,你就盡管出手吧。”


    鬆隍知道這說辭並不是事實,歎了口氣,用心語問道:“是我師傅提議的?”


    鱷梓隻迴答了一個字:“是。”


    鬆隍迴想起了多年前尋跟他複盤他與鱷梓的三招一戰,當時尋與他一一說破其中的關節,他才知道原來自己和鱷梓的真正差距其實不止在戰鬥能力上,還有計劃上。


    當年鱷梓之所以讓他先手,一是為了消耗他的體力,二是考慮到了他謹慎性格和對自己的懼怕,一定會想用最安全的方法戰勝自己,而最謹慎的方法莫過於用霧氣將自己毒倒,同時自己在外圈繞圈放霧,這樣自己即找不到他的位置,還可以快速的加大霧氣範圍。


    想法很好,不過這一切都在鱷梓的預料之中,之後他故意等到鬆隍準備給霧氣施加毒氣的時候跳到半空中,尋找鬆隍位置的同時限製他的行動,給自己創造靠近和脫離霧氣的機會。


    之後便是臨場的發揮,當時還沒有本命物的鬆隍大大的吃虧,這才導致了最終的三招落敗。


    鬆隍好奇的問道:“如果當時我放完一定量的霧氣後就躲進霧氣中,你會怎麽辦?”


    鱷梓自信的道:“不會的,因為你太厚道了,覺得我定下三招對我很不公平,所以你當時想的並不是撐過三招,而是想要戰勝我,如果你當時躲進霧裏,我往外衝,你攔我還是不攔我?攔我就是給我機會,不攔我,我出了外麵,你就奈何不了我。”


    鬆隍撓了撓頭,自己當時的想法確實如鱷梓所說,可能在別人看來很可笑,他居然想要戰勝鱷梓,可他並不這麽認為,當年五人的切磋雖然每次都是他墊底,可他從來沒有一次想要逃避或者膽怯,每次都會想著如何才能贏,與鱷梓的最後一戰當然也如此,隻是沒想到一切都在鱷梓的預料之內,果然他十分的了解自己,反而會想起來,是自己不夠了解他。


    鬆隍鬆了口氣,感歎道:“原來這就是你定下三招之約的目的。”


    鱷梓微微搖了搖頭,說道:“並不全是。”


    聽到他這話,原本有些釋懷的鬆隍突然神經緊繃,鱷梓見狀嘴角微翹,說道:“看來你知道另外的原因。”


    鬆隍正色道:“半懂不懂。”


    鱷梓先是做恍然狀,然後說道:“知道我是為了壞你大道但不知道我為什麽要壞你大道?”


    鬆隍輕輕點頭,鱷梓嘴角的弧度越發上揚,左手拇指微微把劍推出鞘,說道:“因為綢葒。”


    鬆隍先生一愣,然後釋然,說道:“當時沒幾個人不喜歡她的,我還以為你是其中之一,隻是對修煉有興趣。”


    鱷梓說道:“當年我離開鐵樹堂前一夜我還找過她,讓她跟我一同去靖尚堂,可是她因為憐憫你,覺得你更需要她在身邊,所以拒絕了我。”


    鬆隍皺眉否定道:“她並不是憐憫我。”


    鱷梓冷笑道:“不是憐憫是什麽?”


    鬆隍微笑著道:“是喜歡。”


    鱷梓不屑的說道:“喜歡?喜歡一個天賦低下、實力弱小、前途未卜的家夥?她是傻了還是瘋了?”


    鬆隍堅定道:“那你得問她了,不過我知道,她是真的喜歡我,從以前就知道,隻是正如你所說,當時的我並沒有愛一個人的能力,可是現在,我有了。”


    鱷梓眼神變得冰冷,說道:“不,你很快就沒有了。”


    ————————


    重嘴鬆鼠棲息地名為‘迷霧鬆林’,是一個霧氣終日不散的地方,可視範圍十分有限,如同無時無刻處於重嘴鬆鼠的天賦聖術般。


    森林由兩種類型的鬆樹組成,一種是水鬆,一種是火鬆。


    水鬆個頭矮,根須卻十分長,插入地底深處,吸收地底水分然後通過樹葉散發大量的水氣,讓空氣變得潮濕;火鬆則是正好相反,十分高大,根須長度不到水鬆的一半,通體發熱,如同一根火柱,水氣一旦碰觸到邊會蒸發成為霧氣,迷霧森林中年不散的霧氣正是這兩者結合所導致的。


    在迷霧鬆林深處,火綢葒和另一名三堂弟子剛從重嘴鬆鼠的主城中離開,她們這次的任務是采購物品。


    鐵樹堂的任務分為三種,第一種是各堂的專屬任務,隻有各堂的內堂弟子可以接;第二種種是委派任務,隻有堂主有委派任務的權限,而且不容拒絕,明祀等人的任務便是這類;最後一種是自由任務,任何堂的弟子都可以接,可以單人完成也可以多人完成,私底下隨意分配,沒有太多限製,隻要限期完成便行。


    火綢葒這次的任務並不是很難,隻是來重嘴鬆鼠主城購買一些物品,屬於第一種任務,因為三堂是負責鐵樹堂後勤和財務的,所以這類任務是三堂的專屬任務。


    跟在火綢葒身後的那名男子名蟾賓,雖然看著已經三十出頭的樣子,可實際年齡還要更大一些,他才進三堂不久,所以這是他第一次出三堂任務,難免有些緊張和疑問,全程隻是在一邊看著,不敢隨便出聲,對此火綢葒很滿意。


    蟾賓忍了許久,現在出城了,他終於有機會提問了,“師姐,為什麽我們鐵樹堂要東西不直接讓他們上貢就好了,還要特意花錢去買。”


    別看蟾賓已經五六十歲了,可自從十歲被選進鐵樹堂後就一直在外堂修煉,所以對這些人情世故並不是很清楚。


    火綢葒笑著解答道:“我們鐵樹堂與九大勢力簽訂過契約,每年上貢的東西是固定的,若非不得已是不會隨意更改的。”


    蟾賓問道:“那為什麽不一次性要多一點?”


    火綢葒繼續答道:“畢竟九大勢力依附我們不假,但我們也同樣需要他們,如果要的太多,不但會引起他們的不滿,還會影響他們的發展,從而導致涸澤而漁,到時再被其他敵對勢力微微一挑撥,就會反過來對付我們鐵樹堂。”


    蟾賓恍然,是自己想的太簡單了,以為隻要自己拳頭大,其他人就得老老實實的交出東西。


    忽然,火綢葒嘴角裂開,好像想到了什麽開心的事,蟾賓問道:“師姐,你是不是想鬆隍師兄了?”


    火綢葒羞郝的點了點頭,她這次任務給鬆隍帶了他最喜歡吃的鬆果,一想到他滿足的吃著鬆果,她就覺得很開心。


    蟾賓好奇的問道:“師姐,你為什麽會喜歡鬆隍師兄?”


    火綢葒沉默了一會,迴想起剛被選入鐵樹堂的那段時間,當時鐵樹堂並不像現在,天賦好的弟子可以直接越過選拔,成為鐵樹堂內堂弟子,之所以後來會有這個特殊的規定,正是因為鱷梓導致的,鐵樹堂深怕再次錯失鱷梓這樣的人才,便直接進入內堂進行培養,這樣對其就有了恩情,即便之後靖尚堂想要再次來挖人,他們也有一定的機會留住那人。


    正因為當時還沒有那樣的特殊規矩,所以她和明律、犀瀾才會與鱷梓是同一樓的外堂弟子,同時那一屆就隻有他們四個人通過了選拔,人數並不多,開始時的關係和其他樓一樣是相互競爭的對手,不過過了一段時間,漸漸的也就成了朋友。


    而當時的鬆隍則是土生土長的鐵樹堂的外堂弟子,她們四人原本和鬆隍是沒有什麽交集的,可在一次外來弟子和本土弟子的紛爭和打鬥中,他們和鬆隍結識了。


    那個時候鬆隍已經是一名孤兒了,父母都因為任務而死,所以在本土弟子中時常被欺負和排擠,不過在那次紛爭中,他是唯一中立的人,在兩幫人打在一起時,鬆隍躲在外圍,偷偷製造著煙霧,等大家都雙方發覺時,已經到處都是霧氣,分不清自己人和敵人,隻好相互分開,最終這架才沒失控,引來六堂的師傅們。


    事後,兩邊人馬都想要揪出那個多管閑事的家夥好好收拾一頓,可重嘴鬆鼠人數畢竟不少,而且又沒什麽線索,所以十分難以查找;開始的時候有人懷疑過鬆隍,不過很快就被人否定,理由很簡單,因為平時他沒少被人欺負,所以誰都不相信他有膽子做出這樣的事。


    之後這事便不了了之,可在鬆隍以為躲過去時,鱷梓帶著火綢葒、明律、犀瀾三人找到了他,鱷梓很確定當時的霧氣是鬆隍放的,因為他親眼所見,雖然當時人群很混亂,可鱷梓還是發現了鬼鬼祟祟的他,因為他以為鬆隍是要偷襲人,所以時刻提防著,沒想到鬆隍從始至終就隻是在外圍轉悠,同時從嘴裏吐出霧氣,他原本想要提醒自己這邊的人,可他在張嘴前忽然想通了鬆隍的用意,所以當時沒有開口,事後也沒舉發他,這讓鬆隍很意外。


    鱷梓給出的理由是好奇,好奇鬆隍為什麽那麽做,反正當事態失控時,六堂的師傅們就會出手製止,他又何須多管閑事呢。


    鬆隍當時的迴答是:“我隻是不想看到同門相殘,不管是選拔進來的還是土生土長的外堂弟子,都是同門師兄弟,在我看來都沒有區別。”


    這話讓鱷梓四人深有同感,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麽外堂要分成兩股勢力,然後互相傷害。


    經過這次交談後,五人成為了朋友,時常聚在一起切磋和聊天。


    火綢葒記得有一次夜裏,鬆隍帶著他們四個偷偷溜出鐵樹堂,到地麵上去,這原本就是不被允許的,因為鐵樹的葉子如同不定時的暗器,一不小心就會被弄傷甚至致死,所以外堂弟子除了有內堂弟子帶領,不然是絕不能到地麵上的。


    不過鬆隍明顯有應對的方法,他父親在死後留下了自己的一件本命物給他,是一個球狀的土黃色物體,看上去有些像海綿,隻要用力擠壓它,就會從中散發出土黃色的霧氣,將鬆隍包裹住,因此他並不懼怕落葉。


    他通過這件父親的本命物時常偷偷出入鐵樹堂,用收集的鐵樹樹枝在一棵已經枯死的高大鐵樹上建造了一個秘密基地,從底部看會被其他的鐵樹樹枝和樹葉擋住,所以不容易發現上麵的小房子。


    那晚他便是帶著四人去到他的秘密基地,躺在上麵看著天空的星星,吹著晚風,唿吸著新鮮空氣,十分的愜意。


    當時五人聊著聊著聊到了未來各自想要進入哪一堂,火綢葒記得自己當時說想要進入六堂,成為培育下一代的外堂師傅;犀瀾想要進入二堂,成為保衛二堂的男子漢;明律想要進入四堂,成為監督其人的人;鱷梓想要進入首堂,成為首堂堂主,帶領鐵樹堂走向更高處;原本鬆隍也是說想要進入首堂,不過在聽到鱷梓的遠大理想後,便笑著改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不去首堂好了,反正也搶不過鱷梓。”


    想了一下,他繼續道:“我不如去三堂,鱷梓負責統領我們,犀瀾負責開疆拓土,明律負責內憂隱患,綢葒負責下一代的培養,而我,負責後勤保障,到時鐵樹堂在我們五人手裏一定會變得越發強大。”


    鬆隍當時越說越興奮,火綢葒就那樣靜靜的看著他神采飛揚的描述著未來的藍圖,心中有些什麽東西隨之萌動。


    之後明律和犀瀾被他的情緒所感染,也加入到了其中,唯獨鱷梓獨自展望著天空。


    這時,蟾賓得唿喚將火綢葒從迴憶中扯了迴來,蟾賓關心的問道:“師姐,沒事吧?”


    火綢葒搖了搖頭,微笑著給出了先前問題的答案:“因為,喜歡。”


    喜歡他的樂觀,喜歡他的不屈,喜歡他的抱負,喜歡他的正義感,喜歡他的一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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