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迴到絕望嶺,烏雲和大雨都止步於此,落在身後,迎麵的是剛從東邊爬出來的明媚陽光,此情此景正如眾人此時的心情。


    剛與斑枚、胡影、嘰蓄、山犬一一道別完,奎哥等春檀樹怪就出現,把眾人圍在中間,嚇得煦輝和月鈴兒朝遁靠攏,司馬朔和鶴無雙臉色凝重,分布遁左右,把月鈴兒護在中間。


    “主人,我們護送你們迴去。”奎哥上前說道。


    遁沒有說什麽,隻是輕輕點了點頭,煦輝和月鈴兒鬆了口氣,一路上歡聲笑語,司馬朔明麵上也有說有笑,但心底卻在跟影討論著現在的事態。


    “老家夥可能不行了。”最終影得出了這個結論。


    司馬朔也覺得很有可能,心中有些酸楚,與遁地獸相處了七八年,雖然因為不知道他對自己有什麽目的,所以總是防著他,但並不影響對他的情感,現在甚至有些愧疚。


    “現在的問題是那些樹怪,看架勢是不會放過我們。”司馬朔擔憂道。


    影卻沒那麽擔心,“為了那條小黑蛇,老家夥一定會給你們留後路的,如果我沒猜錯,會托付於你,這可能就是收養你的原因吧。”


    司馬朔一怔,自己之前從沒想過這個可能,因為聖界有太多他想不到的東西和事,遁雖然遲暮,但搞不好會有什麽辦法延長自己壽命也說不定,所以他還真沒想到遁會死。


    特別是在敖軒出生後,遁整個人的狀態就變了,也不經常睡覺了,精氣神反而更好了,時不時還與他們說些自己以前的事,現在被影一提醒,司馬朔迴想起自己的爺爺,在過世的前幾年,也是如遁這般。


    不自覺的司馬朔握緊了拳頭,臉上裝出的笑容也不見了,低頭沉默不語,這一變化隻有鶴無雙發現,他掃視了一圈樹怪,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暗自警惕了起來。


    一路上遁都是默默走著,司馬朔時不時看他一眼,雖然臉色憔悴,眼神卻很明亮,而且越是臨近‘望絕峰’,他的精神氣越好,這如同迴光返照的表現,讓司馬朔越發肯定猜測,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


    忽然遁的聲音在他心底響起:“放心,不會有事的。”


    司馬朔抬頭看著他忽然變得雄偉的背影,默默地點了下頭。


    在到了山腳時,月鈴兒提出要迴‘夜簫山’跟師父報平安,但被司馬朔以要給她和敖軒平安歸來好好吃一頓慶祝一下為由否決了,生怕她前腳剛離開,後腳就被樹怪們抓走。


    煦輝在旁附和道:“朔哥說得對,通過地道也得跑一整天,吃飽了才有力氣迴去嘛。”


    月鈴兒想想也是,雖然好幾天沒見到師父,有些掛念,隻是肚子現在餓的呱呱響,吃飽了迴去見師父,師父看到自己活蹦亂跳的,也就不會太擔心自己了,更不會以後不讓自己到外邊玩,想到這便點了點頭,一蹦一跳開開心心與眾人一起上山。


    到了山頂,樹怪們散開,分立在洞口百丈外,把山頂圍在中間,這時煦輝和月鈴兒才知道事情不對勁,緊跟上前,煦輝小聲問道:“什麽情況?”


    這時奎哥說道:“老家夥,交出龍鱗,我可以放了五個小家夥,不然就讓他們與你陪葬。”


    遁不屑道:“憑你們十幾棵爛木頭也想殺老夫?不自量力。”


    “確實,如果是三天前我們加起來也鬥不過你,但現在你金丹就要被毀了,我想不用我們出手,你也活不成了。”老睦獰笑道。


    遁冷哼一聲,抬手一拍地麵,地麵中鑽出一條條灰色的小蛇,嚇了司馬朔和煦輝一跳,連忙往遁身邊靠,但那些小灰蛇好像沒有看到他們,全都撲向了春檀樹怪們。


    遁徑直走向山洞,疲憊道:“跟我來。”


    在眾人進入山洞後,洞口地麵升起一塊石板,把洞口封住,山洞兩邊的地麵隨之亮了起來,是一整排的發光石,每隔三丈左右一顆,照亮整個山洞,這和司馬朔第一次進來的時候不太一樣,兩條發光石組成的線讓整個山洞如同一個連通另一個世界的通道。


    司馬朔甚至在想,如果這條通道連通的是自己原來那個世界就好了。


    “朔哥,這是怎麽迴事?”月鈴兒躲在鶴無雙身邊,怯怯的問道。


    司馬朔看了眼前方緩緩而行的遁,歎息道:“遁地獸他,可能不行了。”


    “什麽?為什麽會這樣?”煦輝難以置信道。


    司馬朔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月鈴兒喃喃道:“難道是因為救我們?”


    敖軒遊到了遁的鼻子上,死死盯著他看,眼淚在眼眶中打轉,遁把他抱到手裏,微笑著道:“不關你們的事,我原本的壽元也沒剩多少了,隻是一時大意,沒想到那些樹怪會在給我的春檀果裏做手腳,加入了百足的卵,放入金丹空間後蜈蚣卵死亡,放出毒氣,侵蝕我的金丹,讓我金丹崩壞。”


    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沒講,怕敖軒和月鈴兒自責,因為救她們所用的地洞並不是普通的地洞,需要避開人族的防護大陣,所以要開辟出一段空間通道,如同連通‘夜簫山’的地道,不過比那更難,畢竟‘望絕峰’和‘夜簫山’之間並沒有陣法阻隔,空間運用上沒那麽複雜,這也是為什麽他用了近三天的時間,才挖通進入‘油火城’的地洞。


    正因為這樣,他的靈力與心神消耗過巨,讓那些毒氣有機可乘,瘋狂肆虐自己的金丹。


    走到山洞盡頭,司馬朔沒有看到敖軒母親的屍體,原先的位置上隻剩一堆骨頭,想想也是,已經過去了兩年,腐爛完了也正常。


    遁轉身微笑著掃視了一圈眾人,過去清醒的兩年讓他的人生恢複了一些光彩,不再像丹火滅了之後那般,一切事物都是灰色的。


    司馬朔,是死去好友的孩子,早熟的不像話,往往讓自己有種錯覺,這不是一個小孩,而是一個已經有了完善思想的青年,自己甚至懷疑過他被奪舍過,不過後來從他對修煉和聖術的一無所知確實了他是一個小屁孩無疑。


    煦輝,同樣是好友的孩子,但是是在機緣巧合下來到了自己身邊,如同命運的安排,而非托孤,一心想要拜自己為師,不過自己的道路並不適合他,並無法指導他什麽,所以也就沒答應。


    敖軒,是自己一生摯愛與他人的孩子,摯愛在死前找到了自己,用最後一點生命力保住了她,並將其托付於自己,自己收她為徒,本想傳授其畢生所學,但現在看來是沒那個機會了。


    鶴無雙,如果不是他即不會說話也不會飛,他都要以為是上古時期滅絕了的畢方現世了,通過調查,他就是一個為謎團,隻查到他從天落入‘林夢澤’,之前的事查無所查。


    月鈴兒,樂觀向上的小家夥,富運伴身,花費了‘夜簫山’山主的珍藏聖藥,才讓她從獸進化為妖,同時還準備將畢生的本事傳授於她,可惜攤上這件事,得分開他們師徒一段時間了。


    目光遊離了一會,低頭看著手掌中歪著腦袋疑惑看著他的敖軒,憐愛的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他的頭,司馬朔等人靜靜的看著他,不敢打斷他的思緒,默默等待他說話。


    好一會後他才抬起頭望向司馬朔,伸手將敖軒遞到他麵前道:“朔子,我把小軒托付給你,希望你能幫我好好照顧他。”


    司馬朔抱過不舍的敖軒,重重點了下頭,這一刻果真到來了,強忍著心中的酸楚,堅定道:“放心,我會保護好他的。”


    遁欣慰的點了點頭,從嘴裏吐出一把潔白的骨刀和一條狼牙項鏈,骨刀樣式如明代繡春刀,刀長四尺,項鏈鏈身是金屬魚骨樣式,吊墜部分的狼牙刻有許多紋路,紋路上澆鑄有黑金色金屬,深邃華美,與鏈身鏈接部分是一個兇狠的狼頭,長著大嘴咬著狼牙。


    “這是我送給你的,都是用你兩個上犬牙煉製成的,骨刀隻是煉製成形,後麵需要你自己煉製強化,項鏈是我預祝你以後修為超越我時的禮物。”


    司馬朔把敖軒放到肩膀上,鄭重的伸出雙手接過兩物,骨刀之所以是繡春刀的樣式,是因為在特性期間,遁問過他,以後變成人後想要用什麽樣的武器,當時司馬朔便在地上畫出繡春刀的樣子,這種刀司馬朔隻在電視上看過,第一眼見到就喜歡上了,遁那時看完隻是點了點頭,隨後就離開了,沒想到居然真給他煉製了這麽一把刀。


    戴上項鏈,把骨刀往腰間的腰帶上一插,腰帶無聲無息裂開,在褲子掉落前,司馬朔連忙伸手抓住,放下背後書篋,拿出一條新的褲帶,剛係好,遁樂嗬嗬的遞過骨刀,但此時骨刀已經套上了深藍色刀鞘,司馬朔頓時明白遁是故意整蠱自己的,笑著無奈接過刀,用斷掉的腰帶一端纏住刀,另一端綁在腰帶上,然後拉緊,使兩者貼合,這樣即不會太膈應,走動又不會亂甩。


    遁笑看著他,點了點頭,挺滿意的樣子,隨後對著敖軒道:“好好跟著你朔哥,不能在那麽任性,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都得聽他的,還有,在你沒有足夠的實力前,不準去探究你父母的事,聽到沒有?”


    敖軒流著淚哽咽道:“知道了。”


    “還有你,輝子,在你封聖前一定要迴族裏找你爹,雖然他那人確實讓人討厭,但絕非無情無義之人,之所以那麽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千萬別讓不明不白的怨恨成為你封聖時的心魔。”


    煦輝用翅膀不斷擦拭著止不住的眼淚,在聽到遁的話後,重重的‘嗯’了一聲,他才重新體驗到有家的感覺,現在又突然沒了,又得迴到那種漂泊無依的生活,好像這一切都是自己帶來的黴運所導致的,如果沒有他,遁可能不會死,司馬朔和敖軒也不會像自己一樣淪為無人照顧的孤兒,越想他越是生氣,氣自己當初為什麽要與金一打賭來這‘望絕峰’,氣自己為什麽沒有死在奎哥或者灰蟒嘴裏,氣自己為什麽之後不離開。


    遁目光最後落在鶴無雙和月鈴兒身上,歉意道:“這裏最無辜的是你們兩個小家夥,我這隻有一個傳送陣,通往‘絕望嶺’另外一側的妖族領域,如果你們想迴‘林夢澤’和‘夜簫山’將會很困難,對不住了。”


    月鈴兒連連擺手,哭泣著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能怪老前輩,要怪就怪外麵那些壞樹太壞了。”


    鶴無雙點頭附和,他也同樣沒有怪遁,淪落至此歸根結底還是他們自身實力太弱了,沒法與外麵的樹怪抗衡。


    遁微笑著輕輕點了點頭,接著道:“我這有份信,希望你們五個能幫我送到‘鐵樹堂’,交給我的侄子甲晦,讓他轉交我的妻子和兒子。”


    “同時你們也能在鐵樹堂那學到一些基礎的聖術,提高自身的修為和實力,到時想要迴來也就容易多了。”


    “好。”司馬朔接過遁所說的信件,是一塊巴掌大的石塊。


    “辦事當然得酬勞,這是龍鯉一族的兩大聖術,分別為:分金爪,定穴手;除了敖軒,你們四個都隻能選其中之一學,不然將惹來龍鯉一族的追殺。”


    看著遁遞交過來的兩塊與書篋差不多大的石板,司馬朔第二次對遁保證道:“我會看著,那種傻事絕不會發生。”


    遁交代完一切後,走到那堆骨頭旁坐下,微笑著看著眾人,重重一拍地麵,司馬朔等人腳下頓時亮起光芒,無數聖文浮現,這時他們才發現地麵上有許多一寸深的凹痕,流淌著潔白的液體,光芒便是從液體中發出。


    沒過一會,液體越發明亮,照耀得眾人不得不閉上眼睛,司馬朔最後依稀看到遁微笑著緩緩閉上了眼睛,好像卸下了所有的擔子,一身輕鬆的躺倒在骨堆裏,沉沉睡去。


    等到再次睜開眼時,司馬朔五人已經出現在一片草原之上,煦輝喃喃自語道:“就是這種感覺。”


    正如他從族中逃到‘絕望嶺’時一模一樣,都是同樣的情景,都是同樣的感覺,恍惚間便離開了原先地方,去到十萬八千裏外地陌生地域,如同從夢中醒來,那邊是夢境,這邊才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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