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明,柔和的日光照耀著山林的外圍,隻有草木偶爾簌動幾下,一片安靜與祥和。


    再往深處,便是有著一道幽黑如墨的深淵,一眼望去,迷霧籠籠,見不得底,隔絕了兩方天地。


    從外圍往裏看,有幾處詭異石林,兇獸在其中咆哮,臨列爬行於山石間;天上,各類尖爪魔禽遊離,盤旋翱翔;山崖邊,還有怪植嬌株延長生根,刺山入石,遍布高崖,奇異無比。


    這裏是大山深處,群山俊秀重疊,樹木勁拔蔥鬱,隻有一些小村鎮落稀疏而立,人煙稀少,寧靜和諧。


    此時,外圍山林處,一個嬌小身影閃動而過,似乎在追趕著什麽。


    不多會,便聽到“嘭”的一聲,隨後平靜了片刻,過了幾聲喘吸後,那嬌小身影慢慢靠近一棵樹木。


    綠蔭小樹下,一隻梅花鹿懸掛在上,鹿角上的鮮血染紅了箭支。短箭入木一半隻留了尾梢在外,可見搭弓彎射之人的臂力非同一般。


    樹前,一個長相漂亮的男孩俏生生的站著,他理了理略亂的粗布麻衣,又抓了抓自己的柔順黑發,精致可愛的臉蛋上寫滿了不忍。


    男孩眨著靈動的大眼睛,小嘴微張,他輕聲道:一箭斃命,可憐的小鹿。


    “夏楚,莫要有婦人之仁!”這是一個少年人的聲音,不似夏楚的軟萌童音,多了幾分冷厲與狂傲,這聲音由小夏楚的心間發出,隻有他可以聽到。


    沉默了會,夏楚並未多言,因為本就是他求人辦事。


    小夏楚不知道心中的少年從何而來,隻知道他一體多魂,而少年對他沒有惡意。


    一番清理後,夏楚拿下腰間的粗麻袋將小鹿放了進去,天色已亮,他準備迴家。


    森林中間的小道上,小夏楚慢悠悠的走著,他不急不緩,在想事情,有點出神。


    靜謐的小道上,沒有他人,隻有夏楚在行走,很安靜。


    忽然,一聲唿喊傳來,夏楚慣性的迴頭看去,入眼的是一片詭異石林,是內圍山脈!他心中一顫,卻來不及轉向。


    莫名玄音響起,小夏楚被吸引,他的眸子失了光彩,機械的向著內圍山脈走去,前方是天塹深淵!小夏楚內心的少年冷冷的喊著他的名字,卻阻擋不住。


    就在夏楚即將踏入天淵禁地之時,一聲嬌喝在他心間響起,小夏楚迴神,他驚駭的看著腳下,那裏有一圈血紅深紫的粘稠液體在他的腳尖前蠕動,瘮人心魄。


    小夏楚望著那液體,臉色白了又白,然後果斷轉身,拔腿就跑,跑了一刻鍾才停下,他摸著額頭上的冷汗,不禁後怕。


    剛剛夏楚差點跨入了十尺禁地之內,他村中的老人曾告誡過他:寧在山中遇閻羅,不入十尺鬼門關;意指遇到閻羅尚有一線生機,反之,到了十尺禁地鬼門關,神仙也迴不了頭。


    天塹深淵,不知何時有,不知何處來,亦不知有何用,隻知道深淵對麵乃至其十尺之內,都是生命禁地,連兇猛的荒獸鬼怪也懼怕而不敢踏足。


    小夏楚覺得他莫不是中了邪?平常打獵都是尋求安全,遊離在最外之地,今日竟是莫名進入外圍內山。


    來的路上,夏楚未遇到什麽荒獸與靈異,現在想來,內圍禁地作妖弄邪,什麽兇獸妖怪,皆隻能遠遠躲開。


    “開始並未在意那物什,不想竟如此詭異”魔少冷默的說著,好像是故意中招,進入內林,小夏楚翻了個白眼,若不是在他心間的天女及時喝止,他怕不是已經與世長辭了。


    在夏楚心間的倆人,看上去都是極為強大之人,至少,他從未知曉有更強之人。


    少年英氣逼人,渾身黑焰繚繞,煞氣纏身,氣勢要衝破天宇般,按村裏的最博學的九伯說,這是魔,至於什麽是魔,九伯沒說。


    在夏楚看來,少年在魔裏也該是強的,加上少年平時冷冽高傲,像極了鎮上的小少爺們,所以他給少年起名叫魔少。


    而在小夏楚心間的另一位,是個少女,給他的第一印象就是美,是那種傾盡日月之能,不可雕琢其形之美。讓人心醉,讓人癡迷,雖然他不知道如何表達,但按照老人們的說法,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這個少女身上隻著輕紗,除了絕世容顏外其他都被煙霧籠罩,看不真切。


    清紗也是夏楚第一次見她時,呆愣的看了一下午才模糊看得的部分,他認為這樣的人兒該叫仙子,應還是仙子中的天之嬌女,所以就叫她天女。


    雖然夏楚和天女不怎麽熟悉,但是每次他遇到大難,她都會幫忙解決,不像某少,不靠譜。


    小夏楚默默的在心間謝了天女,然後便提著粗布袋往山下跑,路上也沒遇到猛獸之類的,估計是他剛倒了黴,沒獸敢碰他。


    走了一陣子,夏楚總算到了村口,他揮著小手像村民們打著招唿,“三爺好,虎叔早啊,林嬸子做飯呢?”村民們看到小夏楚也是笑著點頭,打招唿。


    夏楚人長的漂亮,而且小小年紀就可以打獵,更重要的是,小夏楚的娘是這幾個小山村裏的唯一一個藥師。


    大山裏的人多少都會治些病,但是遇到疑難雜症,就隻能死馬當活馬醫,看運氣活命,自從小夏楚的娘來了這裏以後才有好轉,什麽病都可以治的好好的。


    虎叔一邊伸著大蒲扇般的手掌打招唿,一邊大著嗓門吼自己的兒子:看看小夏楚,剛剛六歲就敢進山打獵,再看看你,吃奶不長勁!


    “人家夏楚天生神力,聰慧過人,俊秀豐朗若少年,我與他怎麽比?”


    “臭小子還頂嘴”虎娃一個咕嚕躲開虎叔的手掌,然後扭頭就跑,還喊著“那可是傾音姨的兒子,出生自帶異像,我出生,雞倒是叫了幾聲”


    夏楚傻笑的看著這對活寶父子,繼續打招唿,中途各家各戶都是拿著剛剛做好的早飯,包好一些硬塞給小夏楚。


    也沒拒絕,夏楚都收著了,因為他娘親天天忙著做草藥照顧一些病人,往往隻有一點時間做飯,他又吃的多。


    這些年幾乎每家每戶都有人被夏楚的娘親救過性命,山民淳樸,有恩就報,這點小心意,他不能總是拒絕。


    走了一會,直是到了村子的正中央,小夏楚才停下,眼前,是一個青色的大院子,都以青石搭建,總共五間房子,正對門的房子最大,其他四個小房子參差不齊。


    本來這裏是村長劉爺的房子,隻是自從小夏楚的娘親來到這村子後,劉爺說什麽也要把這地方讓給小夏楚家。


    作為一個村長,劉爺很稱職,他覺得這地方就該給夏藥師,方便夏藥師給村民們治病。


    本來隻有一件大房子,後麵的四個小房子,是村民們自發上山,挑石頭慢慢壘的,都用的青石塊,堅固耐用。


    小夏楚還未走進房屋,就聽到了牛三娘的叫聲,“趕緊給我起來,麻利的滾迴家躺著,擱這裝什麽死,盡給傾音妹子添麻煩”。


    “哎呦,我的親娘啊,我這是腿斷了,不是腿扭了”。


    “那擱這還等著傾音妹子伺候你啊,趕緊起來”。


    “祖宗啊,別亂說話,不然劉爺聽到了,不直接卸了我的腿”。


    小夏楚聽了一陣無語,牛三娘就是如此,不喜歡給人添麻煩,牛叔也是慘,昨天摔斷腿,剛上了藥沒多久就被逼著走迴家。


    不過夏楚倒是不怎麽擔心牛叔,他阿娘治的藥,隻是腿傷的話,幾日便可痊愈。


    小夏楚看著牛叔被牛三娘拽著走,有點不忍直視,步入廚房後,他照例看看鍋裏有沒有吃的,鍋內空空如也,很幹淨。


    楞了下,夏楚默默的跑出去處理小鹿,先默哀三秒,他不太喜歡殺生,但是人活著就會殺生,很難避免,他不是九伯說的佛家,不容殺戮,普度眾生。


    正常情況下,隻要別人不招惹小夏楚,他都會表現的很溫順,會真的像個孩童一樣與他人交往。但是,一旦別人欺負了他,那就是能動手就絕不多說話。


    處理完梅花鹿後,小夏楚拎著鹿兒小跑到廚房,他娘親還在搗鼓草藥,待在小房間裏不出來,夏楚隻能自己做了。


    雖然小夏楚會做飯,但是不論怎麽做,都不如他娘親做的好吃,一半烤,一點燒湯,一點炒菜,然後再做點白栗子飯。


    白粟子可以做飯和粥,是山民的主要食物,可以自種,很容易成活。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小夏楚總算做好了所有的飯。


    “娘親,吃飯啦”夏楚擺好碗筷,又快跑過去隨便用水抹了抹臉,然後就乖巧的坐在桌子前,等著他的娘親過來。


    足足過了一刻鍾,飯菜都有點涼了,一道靚麗的身影才慢慢從小屋子裏出來,她身著青色的粗布衣服,上麵有幾個小小的補丁,嬌弱的身子隨風而動,她慢慢的走著,似乎在琢磨著一些事情。


    夏楚偷偷的打量著他娘親,他的娘親正像是長大的天女,雖然沒有天女漂亮,但是卻多了一種氣質,宛若九天寒宮的仙子,明明不做何動作,卻是優雅端莊,威儀天成。


    小凳子上,夏楚眼巴巴的看著他娘親落座,然後見她又是托腮一陣思考。


    “娘親戴著麵紗,也不知是什麽表情”夏楚想著。


    最後夏傾音總算是思考好了,她慢慢的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飯,小夏楚見狀就是立馬開吃,狼吞虎咽的,宛若一個餓死鬼轉世,被心間的魔少一陣鄙視。


    “哼,鄙視總比餓死好”夏楚如是想到。


    吃了半天,小夏楚看到好像沒什麽菜了,他又掏出饅頭啃,等吃了幾個後,覺得不對,他抬眼一看,發現夏傾音在看著他,“娘親,飯菜不好吃嗎?”


    “不是,很好吃,你慢點”聲音若清泉流水,柔軟溫潤,小夏楚覺得瞬間就被治愈了,心境很自然。


    一頓吃後,夏楚覺得有點乏了,便默默的跑到大房子裏睡覺,夏傾音見了一笑,她輕輕道“再成熟也還是個孩子啊,是該好好陪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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