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不來,你是不是就任人這麽欺負?”


    君肆無差別攻擊。宋婉玉的表情瞬間變得跟天衢一樣。


    她試圖為自己辯駁。


    “他們人多,我……”


    還不等宋婉玉把話說完,君肆就發出了那熟悉的諷笑。


    “人多?你若是有心便能發現她們並不想惹人注意,隻需弄出些大的響動把附近的人都招來,屆時那柳馨月還敢耀武揚威?”


    “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縱是相府小姐也沒有權利隨意欺負平民。”


    “你在學塾裏讀的書,都學到哪裏去了?”


    “不知道據理力爭的道理嗎?”


    說起學塾,宋婉玉就更委屈了。


    君肆還在繼續。


    靜山方丈見現下不是自己能插手的情況,說了一句“阿彌陀佛”很果斷的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緣休本要離開,卻又怕君肆又做出什麽難以挽迴的舉動,便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的看著君肆訓誡宋婉玉。


    可能是因為想到了曾經的自己,君肆難免用上了幾分真心,看似是在說宋婉玉,實際上又像是透過她在嘲諷曾經那個軟弱無能任人拿捏的自己。


    緣休沒有阻止的原因也在這裏。


    說到底他跟宋小施主也算是有些緣分,算是有故人的情誼在,也同樣不願意見到宋小施主被人欺負。


    當初宋婉玉來青龍寺聽經他也是受過宋滿福和宋夫人委托照顧的。


    宋夫人已經離世,小姑娘如今也算可憐。


    若是君肆真能讓她有自立自保之心,也不算壞事。


    眼看著她眼睛又紅了,君肆想到昨日她扯著自己衣袖才抹眼淚的樣子,不動聲色的把手背到了身後。


    “哭什麽,說你兩句都說不得了?”


    “除了哭還會做什麽?”


    “若是他日去了京城,你還不得被那些精於算計的人吞的渣都不剩,哭的好看有什麽用,算計你的那些人可不會因為這個心軟。”


    君肆說了這麽多,宋婉玉聽進腦子裏的隻有一句話。


    他誇我好看。


    宋婉玉自記事起聽過最多的就是讚美她容貌的話,聽了這麽長時間也該習慣了,可同樣的話從君肆口中說出來,效果卻不一樣。


    她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原本都快要被自己說哭的小姑娘忽然紅了臉,而且看表情還有點害羞,他頓時沉默了。


    君肆人生第一次懷疑自己說錯了話。


    他迴顧了一下自己剛才說的話,每一句都不算好聽,冷嘲熱諷都有,按理說她該被自己說哭才對。


    這是個什麽反應。


    “你是被那柳馨月嚇傻了嗎?怎得這幅表情?”


    宋婉玉肯定不會說自己是因為什麽,她試圖反駁一句:“我不去京城不就好了。”


    這話一出,君肆眯了眯眼睛,那眼神似乎是在說她異想天開。


    想來也是。


    哪有尚書的女兒養在外鄉的道理,遲早都要接她迴去的。


    到那時這樣的事隻怕是會更多,今日隻是與那柳馨月打了一個照麵,便因為容貌勝過對方而招來記恨,日後若是去了京城,以爹爹的身份,她想要獨善其身是不可能的。


    那時不會再有像君肆這樣的人來幫自己了。


    他還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都是未知。


    他真的要死了嗎?


    看著也不像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樣子啊。


    也並未聽說京城有哪家公子生了重病被送到寺中靜養啊。


    君肆看宋婉玉出了神,臉色陰沉了下來。


    他浪費口舌說了這麽多,她半句都沒有聽進去。


    “今日算我多管閑事。”


    “不是,你誤解我的意思了。”宋婉玉迴神,連忙出聲:“我並未說你是多管閑事,相反的,我很感謝你能幫我,真的很謝謝。”


    “誰說我是幫你了。”君肆又言,神情裏帶著些許清傲,似乎是打算和她撇開關係了。


    這不是幫是什麽?


    宋婉玉疑惑了。


    “蠢笨之人,不值得我費心至此,以後莫要在我眼前晃了。”


    君肆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宋婉玉張了張口,還是沒叫住他。


    “大師,我能問問你和君公子是什麽關係嗎?”


    宋婉玉不好奇君肆的身份,她更好奇的是,君肆和國師到底有著怎樣的關係,能讓國師如此上心的對待。


    哪怕是昨天他都那樣對待緣休了,緣休也沒有生氣。


    緣休脖子上青紫的指痕還清晰可見,昭示著昨日種種都不是她的幻覺,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為何這麽問?”


    宋婉玉莞爾一笑:“因為覺得您對君公子很寬容。”


    緣休看著君肆離開的背影,目光悠長而深遠。


    就在宋婉玉以為他不會迴答自己的時候,緣休忽然開口。


    “他是一個苦命的孩子。”


    是挺苦的。


    這麽小的年紀看著就這麽的老成,對事物的見解比一些大人還要深刻,不難猜想他是在什麽樣的環境下長成的。


    而且他才十歲就要死了。


    還被家裏人扔到這種地方自生自滅。


    能不苦嗎?


    宋婉玉十分理解緣休的話,點頭表示認同。


    緣休:“小施主心思通透,若是能幫他解開心結,也算是結一段善緣。”


    這話聽在宋婉玉的耳中成了另外一個意思。


    他就要死了,我要是能幫他了結心願,算做善事了。


    “大師,我做善事能為娘親積福嗎?”


    “心誠則達。”


    宋婉玉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幫他的。”


    “小施主,君公子學識淵博,若小施主能在君公子身上學到幾分,日後便是到了京城也能如魚得水。”


    這話若是旁人說出來,宋婉玉會覺得過於誇張,但這話是緣休說出來的。


    她疑惑:“大師不能教我嗎?”


    “緣休此生隻收一個徒弟,傳道解惑之事,君公子未必不比貧僧擅長。”


    “大師有徒弟了?”


    “曾經有。”


    她不解。


    “他現在不肯認我這個師父,日後或許會迴心轉意。”


    竟然有人不願意認緣休當師父,宋婉玉覺得那人真是不識好歹。


    被宋婉玉在心裏暗罵不識好歹的人捏著手裏的書卷狠狠的打了一個噴嚏。


    某人放下書卷,看向身後不知何時被打開的窗子,掃到了窗外的雪景。


    “天衢,把窗子關上。”


    天衢眼巴巴的望著君肆,搖了下頭。


    “沒人會偷你的雪人,窗子關上。”


    天衢不情不願的從炭盆旁起身,過去關上了窗戶。


    茫茫白雪被關在窗外,屋內逐漸升起暖意。


    君肆靠在軟塌上,一頁接著一頁翻看著書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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