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小節·追捕(上)。


    視角:戰健。 時間:十月八日,第四十六天。


    地點:聯高主校區、聯高二中校區。


    連續無絕的影子,並沒有遮蔽光芒——分明是光芒遮蔽了原本的黑暗,把一直住在其中的生命統統逼成了自己的子民。這樣來看,光才是自私的,為了所謂的“正義”而不惜犧牲了很多人的利益,甚至是寶貴的生命。


    ——本章題記。


    我又一次從自己的夢中驚醒了過來,這是一陣相當令人熟悉的夢境,如果我告訴你有一次見到了李明淵,你一定會認為這就是他為了指引我而做的——但是對於剛剛結束國慶節假期的我來說,簡直是太恐怖了。


    好在現在是在宿舍睡午覺,要是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們過來找我,問我到底在和誰戰鬥,那真的是太惡心了……


    我不知道為什麽,對於一切事物的恐懼都不如麵對這個問題的那種那麽強大。我甚至認為這可能會成為我終生的噩夢,就像是零號那樣,永遠不斷地折磨我……


    或許我應該找找小晴去,她不是去學了心理諮詢師嗎?說不定她就可以幫我……不對,她是不是還要明天才能迴來?……真是的。


    這幾天的噩夢已經讓我沒有辦法好好思考問題了,前兩天去“風暴”的墓上麵看的時候,那些新鮮的花也成為了這幾天噩夢的素材。我總是夢見一個年輕的,身材高挑的女子,抱著那一束鮮花放在墓碑的前麵,摘下墨鏡來抹了抹眼淚又帶迴去——她的左手上戴著一枚戒指,我看不清是哪個指頭上戴的,但是那個戒指就是光明會的“全視之眼”,而且還是金子和祖母綠的組合……我不太敢確認她是誰,但是她總是會突然來到我麵前,對著我睜開有些猩紅色的眼睛……


    但是不出意外,每一次李明淵都會迴來找我,而那個女人就會離開這裏,我就會被李明淵他們兩個人帶了走……


    那種感覺真的很不好,讓我總覺得自己是被他們鎖了走的。那種黑白無常的感覺始終在他們身上縈繞著,我現在並不打算迴去見我的家人,所以說他們這樣整天裝神弄鬼的搞得我很不爽……


    話說李明淵這人是會讀心的,要是我這麽想的話會不會被他聽見啊?……


    “你用不著管這些事情,今天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呢。”老白好像看出來了我的心事,走過來對我說,“誌飛還在二中那裏待著,剛剛他給我打了一個通訊,說他那裏好像也出現了一些異常情況,現在二中的人還都不清楚這件事情,我們要是行動快點的話說不定就能和這些畜生撞個滿懷。”


    “好啊!”我跳起來,對他說:“正好下午沒有課,我們快點過去!”


    小柒早都已經收拾好了行裝,這放在以前是不可能的。看來小柒也已經開始能夠鼓起勇氣麵對這些東西了,或者說小柒其實隻是想見一見小安呢——也說不定對吧,小柒這小子腦子裏麵想什麽隻有他自己知道。


    我們三個人於是跳上了車,開始往二中那邊去,小安這個時候應該也已經出發了,二中正好在她和我們的中點那裏,所以我們也犯不上專門去接她——要是誌飛在車上就說不定了,他有可能會想辦法說服我們把小安接過來一起去,而且會給出一大堆的理由的……比方說她一個人太危險了之類的話。


    小柒躺在後座上麵打遊戲,我和老白就在前排聊了起來。


    “老戰,你知道現在這個世上,做什麽東西是最賺錢的嗎?”


    “不清楚。”


    “這樣跟你講吧,如果倒退迴二十年以前,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是星際班車;但是現在,這樣東西已經被壟斷了,所以這個世界已經是農業的天下了。”


    “農業嗎?那能賺到什麽錢?”


    “就是農業,雖說現在世界人口已經隻剩下三十四億八千萬,但是吃不上飯的人依舊有將近十個億。咱們國家自然是不會出現餓死人的情況,但是不代表東歐、非洲和拉美地區的人都不會餓死。隻要你擁有肥沃的土地能夠年年產出糧食,那麽你就會擁有將近十億人的廣大市場。”


    “但是這些人連飯都吃不上,難道還會花錢來買嗎?”


    “這可說不準,雖然他們沒有硬通貨紙幣,但是紙幣再硬也硬不過黃金鑽石的壟斷權,更硬不過能救命的糧食。”


    “這也就是說,你想要用糧食來換取資源嗎?”


    “沒錯,石油早在二十年以前的技術革命時期就已經作為一種不可再生燃料被徹底淘汰了,但是這些東西至今依舊在特氟龍的製造之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你知道的,特氟龍是經濟命脈,沒了這東西沒有人能在外太陽係正常生存。而上述地區別的的沒有,油氣資源和鑽石金礦多得要命,隻要你能夠從東三省買到剩餘的農產品,然後用稍低於國際市價的價格賣出去,那麽你就能夠獲得這些東西。再者,西歐的人仍舊需要大量的工業製成品支持生計,你要是能夠善用資源,就可以順帶著薅他們的羊毛。”


    我想了想,說:“也就意味著,隻是現在沒有人想要這麽做,否則東北的剩餘商品糧被某一些圖謀不軌的人盡數收購的話,他們就能肆意地抬高金剛石、石油和黃金的價格,並且能夠以此要挾其他行星的政府?”


    “對的,要是本金足夠,其實用不上十年就能成為太陽係的首富了。這也就是為什麽我總會想辦法收集這些家夥的遺體殘骸,因為隻要有一隻半隻完完整整的,我就立馬和美國科學院聯係,那些人為了研究未知生物可以砸鍋賣鐵,所以無論如何都會跟我要,到時候我就有本金了,本金隻是啟動者,隨後的資本收割才是大頭。”


    小柒聽著我們說這些,笑著說:“可是我和安姐也曾經經曆過那些人的生活,那時候真的是一口像樣的東西吃不著啊。因此,我深深明白這些人的處境究竟是多麽絕望,要是真的有人願意用比市價低一些的價格賣糧食給他們,那麽他們隻會感激你們——直到他們徹底吃飽了,並且有自己的能力生產足夠的糧食的時候,他們才會意識到你在吸他們的血換錢——但是這其實也無可厚非,一物換一物,兩廂情願罷了。”


    老白聽了,突然問道:“小柒啊,你知道你安姐小時候經曆過什麽嗎?”


    “她和我說過,她和她妹妹的父親出了車禍走了之後,她們的母親也拋棄她們而去,那時候她們才三年級。她說,為了維持生計,她天天出去打零工,一直到了那個學期結束,她們的老師才意識到她們究竟怎麽了,於是才替她們填寫了政府補助的計劃表,日子才比原先好過。她一開始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些事情,所以沒有說出去。不過現在倒是已經看開了,所以說她當初教我紮針的時候才跟我講這些。她說,為了讓妹妹好好長身體,那一個季度多的時間她從沒有吃過晚飯,把自己的留給了妹妹。即便如此,她始終認為自己做的沒錯,她唯獨忘不掉的,是那些日子裏麵她餓得睡不著覺,總是會假裝自己沒事,閉上眼睛裝睡。隻要閉著閉著,就能睡著了——這一點和我很像,我當時也這樣做過。安姐還告訴我,她的妹妹總是趁著她還沒有醒過來的時候出去買早飯,說謊自己吃過了才迴來。她說,就是依靠這樣的謊言,她們相互鼓勵著對方不要放棄對生命的希望,隻要活下去,就還有翻牌的可能——如今看來,她和她妹妹確實都翻了牌。”


    老白有些心酸地問他:“你……你是和她感同身受了,對吧?”


    “不,我們都是看開了。我為了躲避追殺,其實連自己的名字都改了。”


    我剛從自己的迴憶之中緩過神來,問他:“當初就想問你了,你是殷老總的弟弟,所以原來應該也姓殷才對吧?”


    “嗯,原來也姓殷,叫殷洪明來著,不過早都意識不到自己原來叫這個了。”


    “那……她和你說過自己妹妹嗎?”


    “哦,我記得,她妹妹叫安薇嘛,之前還給我哥哥瞧過手上的傷來著。”


    我想了想,說:“她師姐是很厲害的人,她姐姐也是,至於她,我記得醫術好像也很強,但是畢竟和她接觸的還不是很多……不太記得她了,就隻是記得當時我們從實驗分校的體育場裏麵衝出來之後,在水上停著等我們的飛機就是她開的,難怪長得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原來是雙胞胎妹妹啊!”


    老白說:“難怪在飛機上你一直看人家,原來是因為認識啊!”


    “額,其實這也不能算是認識吧……不過你要是說看臉,我還真的認識她好久好久了。她妹妹長得比她圓潤一些,個子倒是比她姐姐矮一點,還有眼睛也不太一樣,她妹妹的眼睛更偏向於含情脈脈的那種桃花眼。”


    “你還說不熟呢?觀察這麽仔細!”


    “胡說!”


    我們三個人的車停在了二中的門口,我看了一眼時間,離安玥說好自己到達的時間應該還有個半小時左右,我們就在這裏打算等等她一起進去,沒想到她比預先還早到了好久,我們剛站到那裏,就聽見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哎呀,幾位到啦?我在這裏等著幾位呢,快進去看看吧,我聽誌飛跟我說情況恐怕沒有想像的這麽樂觀呢。”


    小柒見到她,就把我們兩個人都忘掉了,笑著往她那裏跑過去,還叫著“姐姐”,搞得我和老白好像很多餘一樣……


    安玥抱了抱他,然後摸了摸小柒的頭,我們四個人終於走進了這最後一個鬧鬼的地方……


    到了二中院子裏麵,見識到了之前李瑞描述的那個巨大的“g”型教學樓,真不愧是2054年以前的q市第一高中,整個氣場就不一樣了。這所學校包了整整一座山頭,兩個人一個宿舍,雖說是小的loft,卻還帶著公用的暖氣和水電,這些小別墅滿山都是,整整有個一千多棟,難怪是“貴族學校的標杆”呢,禮賢分校有些地方好像都是學的這裏……


    雖說奢華程度肯定比不上禮賢,但是這不妨礙這裏的高雅氣氛——道路兩側都是白色的大理石花壇,路燈都是漢白玉石上麵畫的金色花紋。每隔幾處就有一座小橋,架在學校裏麵處處可見的深邃的河流上麵,寬闊的木橋上麵還擺著木頭椅子,能看到很多學生就在樹林和河流之間的幽靜之處喝咖啡學習……他們估計很快就要迴到自己家裏了。


    我一開始想,這裏這麽多的樹木和這麽深的河道,估計當初營建的時候花了不少錢,但是轉念一想,這裏本來就是山,所以這裏除了景觀草是人工種植的之外,剩下的都是原本就有的。


    (作者:我怎麽覺得這種地方容易有蛇出沒呢?是不是我記錯了?……)


    坐著電瓶車就到了誌飛一直藏身的那棟宿舍門口,我記得周圍住的那五百來個人之前還是王敏留在一中的眼線,現在好了,這些人都迴來這裏了,但是他們明年差不多也要高考了……這些人最後還是幫了我們的,但是他們開始幫我們的時間和原因都很蹊蹺,據說隻不過因為王敏這個人想要把二中合並進聯高,這些人就開始帶著頭反抗他,而最狠的一次直接和任課老師一起把王敏並著二中裏的文武百官趕出了學校,後來又鬧了好久、商量了好久才談妥的。而且這些人突然之間就和我們開始靠攏了,那個時間點其實正是相持階段,但是他們就這麽不明不白地突然放棄了原來自己的靠山,並且還不顧自己的利益問題和禮賢的人公然對立……總是讓人猜忌這些人到底是怎麽想的。


    但是他們至今還在替我們保護誌飛的安全,原來還順便幫我們看著他,防止他自己亂跑之類的——一開始我們剛剛把他帶出來的時候其實都不是很信任他,畢竟那有可能是陷阱,正愁著沒人看管的時候,這些人自己主動找上來了,所以就把他放在了二中……


    如今看來,誌飛是一個完全值得信任的人,之前他被抓去的時候,估計沒少受苦吧——尤其是還目睹了這些畜生殺害自己的同學……


    想到這裏,也就無怪於誌飛這麽長時間以來常常把自己鎖在房間裏麵鬧哄一陣再打開門出來了……


    我們到了這附近,果然就有人過來攔我們了——這裏為了保證誌飛的安全,這五百個人幾乎連一隻蒼蠅都不可能輕易放進去,他們的意思是,在外麵打仗無論如何都是有武器和心理準備的,但是在自己睡覺的地方就不一樣了,萬一有人晚上突然襲擊,那將會是毫無防備的……


    總之,我們到了,接到了誌飛,這小子不光不擔心那些家夥的動向,反而還要拉我們去先吃個下午茶……心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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