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小節·羈旅。


    視角:水淩。 時間:8月26日,第3天。


    地點:上海。


    和少爺一起離開了這裏,我們雖然僅僅隻在這裏住了沒幾個月,但是我依舊對這裏有了感情。


    “少爺,我們要再迴一趟老弄堂看看,對吧?”


    “嗯,淩,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在那裏的桌子上喝過茶了,雖然說我們上一次迴去看過,但也隻是……隻是看過而已,我們都想念那裏了,對吧?”


    我點了點頭,看了看少爺手上牽著的狗和我手上拖著的行李箱。


    “我們的東西,就放在老弄堂裏吧,隻帶著我的狗就夠了。”


    “啊,少爺,您是說,咱們路上住的地方都有咱們的衣服了,對吧?”


    少爺也點了點頭,對我笑著。


    少爺和我終於到了那裏,穿過青島路的路口,到了我們的家——怎麽說,這裏都才是我們的家,我們兩人住在這裏,從初中就開始,一直到我們冬天的時候搬走……但是,我們依舊應有這裏,這依舊是我們的家……那個熟悉的老街,那個熟悉的黑磚路,那一堵又一堵牆,上麵的苔蘚依舊占領著磚縫,昨夜直到今天早上的大霧,讓這裏掛上了一層薄薄的水膜,就好像是天造地設地裹好了一樣,吹彈可破的牆麵卻沒有被塵世的一切侵染……


    “老地方了……”少爺若有所思地說道。


    “是呢。”我也迴答著。


    我這樣迴答,因為發自真心地覺得,這世上真的不必要那麽多浮浮沉沉,隻需要平平安安,平安和健康永遠是最沒有“意義”的祝福。可是,“榮華富貴”是可以有人擁有的,“高官厚祿”也是允許人擁有的,隻有健康和平安,這兩樣最樸素,聽起來最簡單的東西,竟然至今沒有幾個人真的擁有過……平安是福,真的不是安慰自己的謊話,而是真真切切的事實。


    好久不見了,老家夥,這幾個月,你還好嗎?你狹窄的天際線間的那幾隻老喜鵲,是否還會每天早上來到五樓的窗戶前,對著裏麵早已不在的我和少爺歌唱?你四樓那九十多歲的老奶奶,是否還每天都下樓走一走,替自己心愛的玄孫買早飯吃?清晨的露水,是否會如約地沾濕你的衣裝,給你報曉?那院子裏的黃犬,又是否會記得,我們手上牽著的,它從小到大的玩伴?


    這一切,我都有些忘卻了,忘卻的不是這裏的形象,忘卻的是……是我們曾經樸素的快樂。誰又能想到,我們在這裏一起度過了多少快樂的歲月呢?沒有人會知道,我和少爺那天晚上徹夜不眠,隻是因為暑假的時候可以看一看奧運會的開幕式,我們點的外賣格外的熟悉這裏,都沒有怎麽走就找到了我們的樓層,我們那晚喝到了這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啤酒,也吃到了一生之中最為難忘的燒烤夜宵。那是我和少爺第一次喝酒,但是我們兩個都沒有像想象中那樣“豪爽”地一飲而盡,反而,我們兩個都靦腆地,輕輕地喝著,我們一起歡唿,一起激動,一起看主火炬點燃。到最後,我們兩個的酒都沒了氣泡,喝著就不如一開始了,但是我們依舊很開心……


    誰能知道呢?我和少爺在這裏度過了春夏秋冬,看過了花開花落,更嚐盡了人間百態,卻從來沒有感覺過無聊。可是到了善水莊園以後,竟然總是有一種跟不知道幹什麽好一樣的失落感……這種感受來自什麽地方呢?來自我們不再擁有簡單的生活之後那種不得不有的拘謹……


    我們二人現在不會再這樣了,因為我們已經再一次地擁有了我們想要的一切——陽光,空氣,清水,老弄堂,以及相互關心的對方……


    “少爺,金駿眉泡好了。”


    “哦,你也坐吧,咱們喝完茶就要出發了。”


    “好,還有,我們的家具我都好好地擦了一遍,以及床鋪我都重新鋪好了,廚房剛剛燒水的時候也開過一次火了,這些都沒有問題。”


    “你真的細心,我沒有你,什麽都做不了。”


    “哎呀,少爺不要一直這麽說,這都是我的職責了。”


    “嗯……今晚上我們就會在往武漢去的船上了,你一定要好好地告訴我,你暈不暈船,要是暈的話,我們就換一條路走。”


    我其實不暈船,但是少爺暈船,我想了想,說:“暈,少爺還是找別的路走吧,我們可以坐火車或者飛機走的。”


    少爺笑了,點著頭說:“那我們就換一個方式去吧,你覺得呢?”


    想了一下,我說:“火車吧,我們都喜歡的那種滿車,可以打開窗戶的。”


    “哈哈,好啊,我也正有此意,我們也很久沒有坐那趟火車了,更有些想念的意思在裏麵。”


    我笑了,少爺和我都喜歡坐在這個慢車專列上麵的感覺,因為有上個世紀的味道——可以開窗,要在車上度過好幾個日夜,才能到達想去的地方。


    這也是近幾年特意開設的一條線路,專門用來給我們這些想要沉浸式體驗生活和旅行的人消遣的,時間很長,和原本的動車比起來都要慢個一半多點,但是架不住那種可以開關的大窗戶,隨便打滾的大床和舒適的乘坐體驗太誘人了,誰會拒絕一個有五星級酒店自助餐的列車呢?


    少爺真的很開心,我也就很開心,但是少爺卻又有些擔心地說:“淩,你不要隻是順著我的想法來呀,你有什麽自己的想法也要說出來的。”


    “啊,我和你的想法一樣,你喜歡什麽我當然就喜歡什麽的。”


    “這不好,你和我都是獨立的人,都有自己獨立的人格和興趣愛好,怎麽能隨隨便便就說你和我完全一樣呢?”


    “啊,您想多了,我隻是從小和您一處長大,愛好什麽的都是差不多的,畢竟整天不離嘛。”


    “……好吧,希望你真的喜歡接下來的一切……”


    “嗯嗯。”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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