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山,雲遮霧繞。


    桃小玖指著山腰一棟小樓,興高采烈的對連城介紹:


    “連城你快看,那裏就是我家。”


    桃小玖話音剛落,那院子裏就傳來一陣有氣無力的咳嗽聲。


    連城眯了眯眸子,風雨欲來,跟著桃小玖向前走。


    站在院外,便見院內一張矮木桌,幾張木椅子。


    蘇十肆沒骨頭似的坐在躺椅上,臉色蒼白,鼻梁架著一個滾圓漆黑的墨鏡。


    彼時,他對麵坐著幾個青春貌美的姑娘,應該是結伴來山裏算卦。


    蘇十肆喜歡漂亮的女孩子,於是態度都格外的溫和,笑咪咪像個中央空調。


    雖然他咳的氣若遊絲,依舊不忘誇這個姑娘耳飾明豔,誇那個姑娘眼睛像花一樣。


    誇得姑娘們樂不可支。


    也就是蘇十肆長得好看,若一般男人如此這般,非要被當成臭流氓,癩蛤蟆。


    你見蘇十肆色眯眯的,但他能色的光明磊落,也算是能耐。


    看著院中,連城站在外麵冷笑。


    桃小玖尷尬的笑了笑:“啊……那個啥……我師父他、他那個隻是有比較強的鑒美能力。


    他人不壞的,他就是喜歡好看的東西,好看的人。”


    桃小玖越說越心虛,他隻得仰頭朝著連城傻笑。


    連城慢悠悠的打量著桃小玖,當年要是他師父不色,還真沒有這朵小桃花。


    很快,蘇十肆也聽到院外聲響。


    他往下移了移墨鏡,一雙好看的眼睛露了出來。


    看到連城那一刻,他挑了挑眉梢,略顯詫異,隨即玩味笑了笑,一副不知悔改色胚樣。


    兩相對視,針鋒相對,曖昧叢生。


    唯有桃小玖,瞬間變成小傻子,看到蘇十肆還喘著氣,他忽的就又哭了出來:


    “師父,太好了,你還會動,還有氣。”


    看著桃小玖,蘇十肆終於彎了眼睛,他還真是有些想念這個小朋友。


    “小玖,過來。”


    桃小玖顛顛跑了過去。


    蘇十肆勉力維持著作為師父的穩重模樣:


    “我每年都給自己卜卦,每年都顯示壽元未盡,今年也是如此。”


    對麵那幾個姑娘早就算完自己想知道的事,於是蘇十肆對桃小玖道:


    “小玖,送幾個姐姐下山,人家女孩子不安全。”


    說話間,蘇十肆又從懷中掏出一遝鈔票,遞給桃小玖:


    “這些錢你去山下小超市買吃的,對了。


    對了,去書店幫我捎迴來一本雜誌。”


    桃小玖:“就還是那本上麵都是明星的雜誌嗎?”


    說著,桃小玖看向門口連城:“對了,師父我給你介紹一下……”


    蘇十肆:“門口那個我認識,就不用你介紹了,快下山吧,不然天黑了。”


    桃小玖跑到門口時,又被蘇十肆叫了住,蘇十肆笑眯眯的看著連城,卻是對桃小玖道:


    “小玖,路上小心點,別什麽人都往迴領,遇到人販子就不好了。”


    桃小玖沒當迴事,他正忙著和幾個小姐姐顯擺腦袋上的小花。


    待桃小玖走遠,連城不疾不徐走到蘇十肆對麵,大馬金刀一坐。


    蘇十肆兀自在搖椅上搖搖晃晃,冬日中手裏還拿著一把扇子,要死不活的扇著。


    他上上下下打量著連城,最終得出一個結論:“還是那麽好看,嘖嘖……”這樣看他也不虧。


    連城伸手叩了叩桌子,皮笑肉不笑道:“你說我是人販子?嗬……惡人先告狀?”


    蘇十肆不以為然,死皮賴臉:“就囑咐一下小孩子,你一把年紀,不要這麽激動。”


    連城冷笑:“你偷了我的樹……”


    蘇十肆打了個哈欠,眯著眸子盤算著怎麽騙連城。


    然而見連城模樣,倒不像是個好騙的。


    蘇十肆扇子一展,扇得更快:“你還記得我?”


    連城感覺自己和蘇十肆聊天,宛若遇到了鬼打牆:


    “那我們剛剛都在聊些什麽。


    是,我怎麽可能不記得你。


    活了千年,第一次有人色迷心竅,上來就要和我睡覺。”


    蘇十肆:“那你也不是啥好東西,不也答應了我?


    也不對,其實我是想睡你的。


    算了,不說了,技不如人。”


    連城繼續道:“第二天起來,你就把我的樹給挖走了。”


    蘇十肆越發覺得荒唐,他糾正道:


    “分明是那一夜我和你春風一度,顛鸞倒鳳。


    第二天我早上起來,見一棵小樹停停立在身邊。


    我瞧著小樹好看,就給挖走了。


    我是個讀書人,讀書人的事怎麽能叫偷呢。


    這叫欣賞,而且那小樹身上也有我的氣息。


    怎麽叫偷,那就叫單純的挖。”


    連城話鋒一轉:“可是你根本就不會養樹。”


    蘇十肆懶洋洋的迴道:“怎麽就不會養了,那還不簡單。


    挖個坑,埋點土,他就立在那裏了。


    除了陰涼麵葉子有些稀稀落落,其他沒什麽毛病。


    當時我還有些發愁,要冬天小樹苗凍死了怎麽辦,那時我在想要不要搞個迷你溫室大棚。


    可是秋天了,旁的樹都落葉子,就他不落。


    我塑料膜都買好了,他一下子變成了小娃娃。


    我把青要山的妖怪排好班,做一休一,大家很容易就把小娃娃給養大了。


    雖然他剛變成娃娃的時候脖子有點歪,哦……這可能是因為他小時候是棵歪脖子樹。


    不過還好,他現在被我養的直溜溜的,半點問題都沒有。”


    一番話說完,蘇十肆咳的驚天動地,不咳死誓不罷休。


    連城忽然覺得,以蘇十肆的性子,他若是健康的,約麽著能把天給捅破。


    這樣牙尖嘴利,黑的說成白的的人,不應當籍籍無名。


    蘇十肆?還當真沒有聽說過。


    是以,連城不由詢問道:“你一直就叫蘇十肆,以前怎麽沒聽說過你。”


    蘇十肆扇著扇子,毫不遮掩道:


    “怎麽說咱倆也算是有肌膚之親,告訴你也沒關係。


    我之前還有一個名字,叫蘇拾酒。


    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連城額角抽了抽:“你不知道我叫什麽名字,就去爬牆頭找我睡。”


    蘇十肆攤了攤手:“你長得好看就行唄,再者說你不是說你沒病嗎?我這人就喜歡好看的。”


    連城:“……”這不就是渣男嗎……嗬嗬。


    連城又伸手叩了叩桌子,喚道:“看我。”


    蘇十肆淺色眼珠移了過去,誇讚道:“好看。”


    連城皮笑肉不笑道:“我叫連城。”


    蘇十肆微微皺眉:“這名字不好,和我知道的一個倒黴玩意兒同一個名字……”


    當年他在山下的時候,那個所謂連城看他強,可是沒少找他茬。


    蘇十肆雖然沒有見過連城,卻是對連城沒有什麽好印象的。


    忽然間,他想到那連城就是一棵桃樹,那晚他又闖進了風華之地。


    反應過來之後,蘇十肆慢悠悠的打量著連城:“你就是連城?”


    連城附和:“對,我就是那倒黴玩意兒。”


    蘇十肆感歎:“哎……真是白瞎這張臉了。”


    少頃,蘇十肆又咂摸道:“我說我那麽清清白白的小桃花,怎麽偶爾心眼那麽多,合著有一半基因不好。”


    聞言,連城又不樂意了:“哪裏基因不好,要鼻子有鼻子,要眼睛有眼睛的,長得多好看。”


    連城話音剛落,蘇十肆咳的聲音有點發悶。


    他伸手掩唇,手指間卻滲出血跡。


    連城揉了揉鼻翼,忽然想起對麵那是個“病人”,自己剛剛何苦和他吵架。


    三步並兩步行至蘇十肆身邊,連城扶住蘇十肆,手指搭在蘇十肆的脈門之上,終於皺起眉頭:


    “看來那小桃樹沒有亂說,你的魂真的丟了。”


    蘇十肆苦澀的笑了笑:“我一直知道小玖聰明,但沒想到他什麽都知道了,”


    連城順著門前小路向下望去,沉聲道:


    “等他迴來,要封山了……”


    ……


    連城要聚魂,青要山內隻準進不準出。


    魂一點一點的聚,這一封山便是兩年。


    周邊雲遮霧繞,剛到山腳,兜兜轉轉就會迴到遠處。


    現世的人甚至懷疑有沒有這樣一座山


    隻有青要山上空留了一個井一樣大小的口子。


    青要山附近有種鳥類,孔武有力,供蘇十肆驅使。


    於是那鳥成了運輸工,通常經由口子投送物資。


    這兩年春去秋又來,桃小玖總擔心蘇十肆和連城處不好關係。


    最初,他感覺這兩人針鋒相對,彼此看不順眼。


    之後,桃小玖感覺又不像那麽一迴事,蘇十肆好像垂涎連城的美貌,連城好似又中意蘇十肆的臉,總之這兩人氣場好像蠻奇怪的。


    又是之後的某個夏夜,桃小玖坐在樹梢上看月亮,他忽的聽到蘇十肆的房間傳來奇怪的聲響。


    先是罵罵咧咧,後麵是淺淺的咒罵,最後化為氣若遊絲的哼唧。


    像是被吸光精氣的狐狸,也像是被揍服了一般。


    桃小玖拍了拍自己通紅的臉頰,差點沒從樹梢上掉下去。


    天呐,這兩個人是怎麽搞在一起的。


    後麵的一個月,連城分明已經不避人了,經常穿著鬆鬆垮垮的睡袍,頂著一身剛洗完澡的水汽。


    靠在窗邊陽台,意猶未盡的吸著煙。


    桃小玖曉得,連城不大抽煙,可能他所有的煙都獻給了這個陽台。


    某一次,桃小玖去看鬆鼠儲備的過冬糧,迴來的時候也就腳步輕了一點,就看到了汙染純潔心靈的事情。


    彼時,蘇十肆一如既往,大爺似的往搖椅上一躺,手裏拿著雜誌。


    雜誌上依舊是俊男靚女,蘇十肆伸腿點了下木桌,喚連城道:“你從屋子裏順便給我拿一根冰淇淋,我要開心果味的。”


    迴之蘇十肆的是連城摔摔打打的聲音。


    沒好氣的將一根冰淇淋遞給蘇十肆。


    蘇十肆約麽犯病了,放下雜誌,夾著嗓子就說了一句:“哥哥,你真好看。”


    連城是個行動派,當下雙手抄兜,上身下傾,頗具侵略性的湊近蘇十肆。


    聲音性感,勾勾連連的:“我好看嗎?還有更好看的,要不要看。”


    蘇十肆朝著連城伸出雙臂,笑晏晏要求道:“抱我。”


    連城彎腰,打橫將蘇十肆抱起,走進臥室。


    桃小玖從大門後走出,看看頭頂的正午太陽,不由感歎:青天白日,世風日下。


    蘇十肆與連城不再避諱人,總是互相嘲諷,嘲諷著就能啃到一起去。


    再之後,桃小玖便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他是從土地裏長出來的。


    連城說桃小玖是他的樹,是被蘇十肆偷走的。


    蘇十肆則說桃小玖自己長著腿,自己和他跑的。


    桃小玖曉得蘇十肆與連城對他而言,並不僅僅隻是師父的存在,而是把他帶到世界上的存在。


    桃小玖對親情其實有一點點迷茫,他紮根進土裏也是稀裏糊塗。


    若讓桃小玖叫蘇十肆與連城爸爸,又萬分的別扭。


    於是桃小玖依舊喚蘇十肆師父,偶爾叫他老蘇。


    連城總叫桃小玖小樹、樹崽子,是以桃小玖喚連城大樹。


    三人在青要山過著慢悠悠的日子,雞飛狗跳,鬧騰但也蠻有趣的。


    飛鳥總是過來青要山投送物資,投送桃小玖的零食,投送連城的漂亮衣服,投送印著美人的雜誌。


    某一天,飛鳥投送來一個花裏胡哨的擺件,花哨、也不實用,隻能擺著。


    桃小玖瞬間就曉得這次的東西是誰投的了。


    之後,那飛鳥每個月都來。


    給桃小玖投送一些美麗廢物,還有一遝錢。


    桃小玖看著越來越多的錢,他又花不出去,心裏癢癢的,手裏更是癢。


    越來越躁鬱,錢花不出去,這樣過了幾個月,他竟然慢慢的適應了把錢砸在手裏的感覺。


    他把這事與連城說,連城迴他:“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下山就好了。”


    桃小玖又把這事和蘇十肆說,蘇十肆覺得白禾動機不純,沒安好心。


    他用20多年時間給桃小玖養成的好習慣,哪有這麽容易說改就改。


    ……


    又是某天傍晚,許是蘇十肆與連城過得格外愉悅。


    也不知是誰說服了誰,兩人達成了統一的戰線。


    這兩人前半夜運動,後半夜拿著剪刀站在桃小玖床邊。


    蘇十肆溫聲輕喚:“小玖,起床了?”


    桃小玖迷迷糊糊睜開雙眼,連城滿臉嚴肅上前。


    他對桃小玖道:“讓我把你的頭發剪了,我給你100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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