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池安就醒了,而且是少有的神清氣爽。


    她從床上爬起來,利落地整理好房間。進入十月下旬,大理早晚已經有涼意,池安洗了個暖暖的熱水澡,下樓發現不過早上五點。


    她決定給大家煮點粥喝。


    淘米下鍋,她拿了小板凳坐在灶前托腮看火,看著看著就入了神。


    她出生在延邊一個小村子裏,一直到她隻身赴韓,都住在東北老式平房裏。小時候放了學,她常常這樣坐在灶前幫大人看火添柴。


    奶奶去世以後,家裏再沒有老人帶她,爸爸常年在外工作,媽媽沉迷賭博,迴到家常常又黑又冷,她得跑進跑出抱柴拎煤,艱難地點了爐子,拿出兩塊錢的麵包在爐子上一燎,才能應付地活著。


    也因為如此,當她初到韓國,發現到處都是暖氣、地熱、空調時,哪怕孤身一人,她還是覺得十分新奇和幸福:不用哆嗦著劈柴燒火,就能擁有溫暖如春的日常生活,真幸福啊。


    憶及往事,池安臉上忍不住露出微笑來。她想得那麽入神,入神到沒有發現蹲在一邊的sam。


    sam三人昨晚被池安折騰了個半死,所幸他年紀輕,體力足,兩個老前輩借此耍賴,睡前約定,他們兩個今天睡懶覺,sam起來做早飯。


    sam輕手輕腳來到廚房,卻看見池安對著灶火出神,臉上帶著一絲笑意。


    sam三年前還是表演係大四的學生,憑借一部網劇爆紅之後,穩紮穩打地經營自己,縱然流量加身,口碑卻也沒被衝垮,靠的就是“敬業”兩個字,他習慣凡事都做萬全準備。


    他自知不像兩位前輩反應那麽敏捷,不需提前準備心裏就已有數。凡是來的嘉賓他都要細細查過資料,既能保證綜藝效果,又免去冒犯人家的可能。昨天聽說換池安來,他照例仔細看了池安的資料。


    她選秀比賽出身,才出道不久便已經有了幾首頗有分量的代表作,參加的活動不算多,有限的視頻資料裏,她看起來極謙虛,羞澀,內斂,偶爾冒出一兩句話,常常帶著東北人特有的幽默和一針見血。粉絲們總結了她的“黃金語錄”,篇幅不長,卻句句精彩。


    “是個不錯的人。”他預判。是以他竭盡所能地帶著她玩,去村裏的小賣部買零食,去工廠外麵的大樹帶她摘果子,劈柴摘菜,頗有一種帶著城裏來的小妹妹四處“見世麵”的心情。誰知道她做起這些來比自己這個半吊子更加駕輕就熟,仿佛在這生活過許久似的。


    昨晚她爽快地一杯酒幹下去,他在心裏叫苦不迭:“我的媽,一上來就這麽猛,這個節目不可以喝那麽多酒的啊,我酒量不好啊……”


    結果池安又一次刷新了他對“酒量不好”的認知,在他們以音樂為背景,笑池安“半杯倒”的時候,看起來已經失去生機的池安突然跟著節奏一躍而起,圍著桌子開始載歌載舞,自己跳還不滿足,抓著趙玉旬的後領要求他一起參加演唱會,一會要互動尖叫一會要掌聲,三個人被她鬧了半個小時,才把她成功哄上樓睡覺。


    而現在,受害人還在樓上昏睡不醒,始作俑者卻在廚房給他們煮粥。


    sam見她愣得出神,饒有興致地蹲在一旁開始打量起這個神奇的女孩。昨天她來的時候,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一看就是不常笑的人,笑得略顯艱難。現在她才是真的在笑著,蘋果肌微微伏起弧線,眼珠映出火苗,一閃一閃,又黑又亮,火光沿著臉頰塗抹上金色,混著剛洗完澡的粉暈,有種燥熱卻又濕漉漉的美妙質感,白膩膩的脖頸線條一溜煙兒,隱沒在衣領裏了。


    明明是農家女下廚的隨意場麵,sam卻不自覺地也跟著出了神。


    池安迴過神來,看見sam嚇了一跳,旋即不好意思地笑著:“你醒啦,我沒注意到你下來。”


    sam被撞了個現行,頓時覺得灶火烤得臉熱通通的,趕緊站起身往外走,嘴裏叫著:“太好了!一大早就有飯吃了!”


    吃完了早飯,幾個人合力曬起昨天摘的菌子,手上幹著,嘴上也不閑著。


    薑博看著低頭幹活,一言不發的池安,笑起來:“小安現在這個乖巧的樣子,真的很難跟昨天喝完酒那位聯係在一起。”


    池安錯愕地抬起頭,在她的記憶裏,她酒後趴在桌上睡著了,音樂很響,響得她想蹦迪,眼前一會是彝族的篝火晚會,一會是京都煙花祭,一會是春晚倒計時,一會是她終於開了演唱會……但是她渾身沉重得像上了枷鎖般動彈不得,直到被人背上樓,就那麽風平浪靜地睡了過去。


    她到底做什麽了……


    池安的臉紅了起來,她不敢直接說她什麽都不記得了,迴頭再讓人給她扣一個“裝傻”的帽子,她可不想挨罵。


    “嘿嘿……”她訕訕地笑,“多有得罪,多包涵,多包涵……”


    薑博指著趙玉旬樂:“你應該常來,我跟趙老師認識20幾年,從來沒見過人揪著他脖領子帶著他跳舞的……太樂了!”


    sam也跟著笑,“可能一直到第三季,都沒人能打破你的記錄了,誰敢牽著兩位老師圍著桌子轉,非要開篝火演唱會,還叫他們倆鬥舞?”


    池安簡直想原地自盡,“我以後堅決不喝了。”


    薑博接:“對,除非你下次來的時候,節目組想不出好玩的了,就加一個保留節目叫‘池安演唱會’,道具也很簡單,半杯啤酒就夠了。”


    幾人大笑起來。


    ——


    中午趙玉旬用留下沒曬的菌子炒了小菜,幾人吃完,池安扯了她已經空了的箱子打算離開,屋外突然下起大雨來。


    匆忙把曬好的菌子蓋上防雨布,趙玉旬抹了一把汗道,“這個季節少有大雨了,這是不想你走啊。”


    不過半小時,雨過天晴,幾人卻不約而同地眩暈起來。


    池安感覺自己好像身在懸崖底的桃源秘境,千年的古樹上長出了朵朵軟蓬蓬的麵包,她揪了兩朵下來,摞在手裏就變成了日思夜想的大漢堡……池安高興地哼哼起歌來。


    池安的助理在外麵團團轉,“這都幾點了,怎麽還不下來。”


    攝像師實在忍不住了,問歪在小凳子上打盹的薑博:“薑老師,你們這是……”


    薑博眼前全世界都在打著旋兒,沒等迴答,另一邊sam已經和池安搭上話了:


    sam眯著眼睛:“真好聽,是新歌啊?”


    池安迷迷糊糊地笑出聲:“媽你真逗,我都多大了,新弟弟差不多,還新哥呢?”


    sam不服:“我就是你新哥!”


    池安擺擺手:“不行不行,新歌得演唱會再公開了。”


    sam急了:“啥時候公開啊,我盼他倆結婚都好幾年了……”


    得,胡話連篇。


    導演組趕忙把四人抬到醫院一診——


    食用菌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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