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惜香道:“可是你們是怎麽找到我的,我改扮了這身男裝,你們還能認得出我嗎?”


    那中年女子道:“屬下等剛剛碰見了 ‘窮家幫’的韓二老,他告訴屬下不久前才見過姑娘,屬下推測姑娘必還在這一帶,沒有遠離,至於姑娘改扮男裝,那隻能瞞外人,那瞞得過自己人的兩眼?”


    花惜香道:“娘子命你們找到我後接我迴去?”


    那中年女子道:“是的,娘子是這麽交代的。”


    花惜香道:“娘子知道我私自出宮,很生氣嗎?”


    那中年女子道:“那倒沒有,姑娘知道,娘子是十分疼愛姑娘的,隻是姑娘久住宮中,涉世未深,不知道外麵的險惡,娘子十分擔心。”


    花惜香輕輕一聲,“那還好……”


    一頓接道:“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碰上我要找的人,而且什麽事都還沒有做呢,怎麽能跟你們迴去。”


    那中年女子道:“姑娘好不容易才碰上要找的人?”


    花惜香道:“你們來遲了一步,沒看見剛才在這兒跟我說話的那個人——”


    那中年女子道:“不,屬下等到了一會兒了,為了怕讓外人知道姑娘的身份,所以沒敢貿然現身!”


    花惜香道:“這麽說你們看見他了?白總管,他就是你說的那個甄君子!”


    那中年女子呆了一呆道:“怎麽說,他就是屬下聽說,在 ‘綏城’ 闖出了名,為了對付一個什麽不知名組合的那個甄君子?”


    花惜香道:“是啊!”


    那中年女子道:“姑娘為什麽要找他,剛才所說什麽事都還沒做,又是指……”


    花惜香道:“白總管,我不瞞你,我就是聽你說起他才來找他的,我要跟他一起對付那個不知名的組合,一起拯救天下武林!”


    那中年女子道:“原來姑娘是因為屬下不經意的一句話……幸虧姑娘安好,否則要是萬一姑娘有點什麽閃失,屬下就難辭其咎,百死難贖了,姑娘是吉人天相,也是上天垂憐屬下無心之過,讓屬下及時找到了姑娘,請姑娘跟屬下馬上迴宮去吧!”


    花惜香道:“白總管,我已經告訴你了!”


    那中年女子道:“姑娘,屬下並不知道甄君子是這麽個人,聞名不如見麵,見麵勝似聞名——”


    花惜香道:“你見過他的麵了?他是怎麽樣一個人?”


    那中年女子道:“這麽一個落魄邋遢的人,必是窮極無聊,他的話怎麽能信,他必是無路可走了,才利用 ‘綏城’ 馬市之期,出了風頭,希望闖出些名聲來,一旦有了名,利就會跟著來了,一旦名利雙收,他的日子也就好過多了!”


    花惜香微微怔了一怔:“是這樣的嗎?”


    “怎麽不是!”那中年女子道:“屬下不會說錯的,幸虧姑娘沒跟他在一起,幸虧屬下等及時找到了姑娘,這種人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


    “不,白總管!”花惜香道:“這你就冤枉他了,是他不讓我跟,不願意跟我在一起的。”


    那中年女子為之一怔,可是旋即又道:“姑娘涉世不深,不知道人心之險惡,屬下雖然一時還不知道他用意何在?可是敢說他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不管怎麽說,他這個人不能相信, ‘窮家幫’ 對付他,就是一個最好的例證。”


    花惜香道:“白總管,韓二老跟你說了什麽?”


    那中年女子道:“韓二老隻告訴屬下, ‘窮家幫’在追殺甄君子,別的並沒有跟屬下說什麽,當屬下聽說 ‘窮家幫’追殺甄君子時,也為之震驚而大為不解,可是韓二老等人行色匆匆,屬下並沒有來得及問——”


    花惜香截口道:“白總管,我來告訴你, ‘窮家幫’ 追殺甄君子是怎麽迴事——”


    她把她所知道的告訴了中年女子。


    聽畢,中年女子道:“這是甄君子告訴姑娘的?”


    花惜香道:“我懂你的意思,當時韓二老也在場,他也說蒙三老把甄君子當忘年交,他也知道甄君子是友非敵。”


    那中年女子道:“說歸說,可是一幫幫主的令諭,連他們身為長老的人都不能不遵,姑娘啊,堂堂 ‘窮家幫’的幫主,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啊!”


    花惜香道:“可是——”


    “姑娘!”那中年女子道:“‘窮家幫’的一幫之主,跟這個落魄、邋遢的燕青,您相信那一個?”


    花惜香道:“白總管,你不能以外表取人。”


    那中年女子道:“屬下鬥膽,姑娘不過是從屬下口中聽說了這個甄君子,不過跟他隻這麽一麵,又怎麽知道他是一個可以信賴的好人?”


    花惜香道:“這個……至少他並沒有對我怎麽樣,他知道我是個女兒身,又知道我是 ‘百花峰’ 花惜香,仍然不讓我跟,不願意跟我在一起,他要是個沽名求利的人,也不該如此。”


    那中年女子道:“姑娘——”


    花惜香截口道:“白總管,你什麽都不要再說了,不管他是什麽樣的人,讓我自己去看,去發覺,去證實,多少年來,都是別人告訴我什麽是好,什麽是壞,這一迴讓我自己去體驗——”


    那中年女子道:“讓姑娘自己……難道姑娘不打算跟屬下等迴宮去?”


    花惜香道:“我會迴宮去, ‘百花峰’是我的家,我生在那兒,長在那兒,怎麽會不迴去,但是不是現在。”


    那中年女子神色一肅,探懷摸出一物,另一手一扯展開,那是一麵白緞子麵兒的三角小旗,上麵繡著一隻展翅飛翔的五彩鳳凰。


    花惜香神情震動,道:“我娘的 ‘彩鳳令’?”


    那中年女子道:“屬下不得已,隻有請出娘子的 ‘彩鳳令’逼姑娘跟屬下迴宮,萬請姑娘原諒!”


    花惜香道:“白總管,對甄君子來說, ‘窮家幫’ 是外人,他都知道韓二老等人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不加見怪,何況對我來說你是自己人,又是 ‘百花峰’的總管,我更不會怪你了!”


    那中年女子道:“多謝姑娘——”


    花惜香道:“隻是,我還是不會跟你迴去!”


    話落,她也突然騰身而起,飛射而去。


    那中年女子一怔急叫:“姑娘——”


    花惜香充耳不聞,頭都不迴,隻這麽一轉眼工夫已出了數十丈以外。


    那中年女子忽舉起了 “彩鳳令”,冷喝一聲:“追!”帶著那十二名彩衣少女也飛身追了去。


    隻兩個起落,前頭跑的跟後頭追的都沒了影兒,這地方又恢複了平靜,跟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日落西山,天色已黃昏,萬道霞光將西方天際染成了血紅的一片。


    “海底洞”到了關門的時候,那前堡管事周青到了大門,就要下令關門,忽然,他有所見,凝目望堡門外遠方,不言不動。


    這時候,站門的那幾個也看見了,那是一匹馬,騎著兩個人,順著堡前的大道緩緩的過來了。


    來近,看清楚了,馬上是一男一女,女的在前,男的在後,女的長相相當美,男的長得也不錯,隻是有點蒼白陰冷,女的像有病,氣色不大好,看上去很虛弱。


    周青迎了上去,出了堡門,等於也就是擋在了堡門前。


    那兩人一騎停在了一丈外,男的翻身下馬,往前走了兩步,向著周青道:“煩請通報墨老堡主,就說冼一冼求見。”


    原來是冼一冼,不用說,鞍上那個女的一定就是雪姑了。


    他們兩個到 “海底洞”來幹什麽?


    周青立即一臉驚喜,急忙抱拳為禮:“原來是 ‘八俊’中的冼公子,在下走眼,請入堡稍歇,容在下往裏通報!”


    說完話,他忙側身讓路,舉手肅容。


    那幾個站門的原是一字排開,站在周青身後的,如今聽周青說來人是 “八俊” 中的冼公子,又見周青讓路肅容,忙也退向了兩邊。


    冼一冼並沒有多說什麽,一聲 “有勞”,迴身拉祝俊敝繩,牽著馬就往堡門裏行去,周青很周到,小心翼翼的在一旁陪著進了堡門。


    進堡門當然就是 “海底洞”的前堡所在,隻見房舍都在兩旁,迎著堡門正中是一個大廣場,平鋪著一層細沙,大概平日當做練武場用,挨著堡門裏頭,就是一間小客廳,周青抬手往裏讓客,冼一冼小心的把雪姑扶下了馬,然後扶著雪姑往小客廳裏走。


    周青對 “八俊”仰名已久,可是 “八俊”他一個也沒見過,當然更不知道雪姑是何許人,他想問,可是他也知道,以他的身份不便問,隨著兩位客人進了小客廳,落了座,親自奉上香茗之後,他才告個罪急忙出去往後通報去了。


    冼一冼跟雪姑隻交換了一個眼色,什麽都沒說。


    很快的,輕捷腳步聲響動,由遠而近,周青一臉恭謹神色的陪著兩個人進來了,來的是湯尚飛跟烏大鵬。


    冼一冼扶著雪姑站了起來。


    湯尚飛抱拳:“冼公子!”


    周青在一旁道:“冼公子,這是我家少洞主跟烏總管!”


    冼一冼鬆了雪姑,抱拳答禮:“墨少洞主,烏總管!”


    抬手向雪姑:“這是拙荊!”


    雪姑微微斂衽。


    湯尚飛跟烏大鵬連忙答禮,湯尚飛道:“原來是尊夫人,失敬,尊夫人是不是有什麽不適?”


    冼一冼道:“正是,拙荊有病在身!”


    湯尚飛忙抬手:“那快請坐。”


    冼一冼稱謝,扶著雪姑與湯尚飛分賓主落座,烏大鵬帶著周青雙雙侍立。


    坐定,湯尚飛道:“ ‘海底洞’對冼公子仰名已久,一向緣淺未能識荊,不想今日忽然光臨大駕, ‘海底洞’上下同感榮寵,家父正值練功,未能親迎,還請見諒!”


    冼一冼道:“豈敢,少洞主言重,給冼一冼夫妻打擾,還要請老堡主跟少洞主海涵。”


    湯尚飛道:“冼公子才是言重,彼此一向雖然不曾謀麵,但是神交已久,一見便當如故,咱們都不要客氣了,賢伉儷,大駕蒞臨是——”


    冼一冼道:“說來實在唐突,我夫婦路過貴堡,錯過了宿頭,拙荊又有病在身,不能連夜趕路,所以隻有不揣冒昧,前來借宿一宵——”


    湯尚飛道:“原來賢伉儷是……不要客氣,‘海底洞’理應一盡地主之誼。”


    一頓,轉望烏大鵬:“烏總管,馬上準備客房!”


    烏大鵬應聲而去,冼一冼再次稱謝,湯尚飛站起來邀請冼一冼跟雪姑入後堡奉茶。


    這是待冼一冼跟雪姑如貴賓,堡門內的這處小客廳,不是招待貴賓的地方。


    當然,以冼一冼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讓 “海底洞”待如貴賓,也是當得起的。


    冼一冼也沒有客氣,扶著雪姑跟著主人進了後堡,後堡的大花廳當然不是剛才那個小客廳能比的。


    “海底洞”上下辦事都夠快的,坐還沒一會兒,烏大鵬進來稟報,客房已經收拾好了,湯尚飛這又起身讓客,陪著冼一冼跟雪姑到了客房,客房雖也在後堡,可是自成一個小院子,花木扶疏,精舍一間,幽靜雅致而且美。


    精舍分前後兩間,後麵是廚房,前麵是個待客小廳,賓主剛坐定,又有人送進了飯食酒菜,不多,菜隻幾味,可是相當精致。


    湯尚飛道:“本來我要在花廳擺酒,可是尊夫人欠安,不敢多添勞累,也不便讓尊夫人一人候在客房,我想冼公子也沒那個心情,所以擅做主張命他們做幾樣小菜來客房,請賢伉儷自用,我不奉陪了!”


    說完話,他起身告辭,冼一冼除了致謝之外什麽也沒說,臨走,湯尚飛還表示 “墨家堡” 有會看病的人,也有現成的藥,問要不要找來為雪姑診治。


    冼一冼則表示雪姑的病已找大夫看過了,並且正在服藥中,不用了。


    湯尚飛帶著烏大鵬走了,冼一冼扶著雪姑送出了精舍,望著湯尚飛等出了小院子。


    轉迴了精舍,掩上了門,雪姑的精神馬上顯得好一點了,望著桌上的飯食酒菜,道:“ ‘海底洞’ 待人真熱誠!”


    冼一冼微皺眉鋒,道:“你看像甄君子所說的嗎?”


    雪姑道:“燕大哥懷疑的隻是那個老的,還有那個女的,這兩個咱們都還沒有見著,是嗎?”


    冼一冼沉默了一下,道:“不要辜負了主人的好意,咱們吃點飯,吃過以後再說。”


    他扶著雪姑至桌邊坐下,雪姑道:“等一下。”


    她拔下頭上一根簪,逐一插入那些飯食酒菜,一一試過之後,銀簪毫無異狀。


    冼一冼道:“我想他們還不至於對咱們動這種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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