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村長說了幾遍,還是沒能厚顏無恥地提出讓沈七七不計前嫌,再同他們合作。


    他們都聽說了,沈七七有意換地方養殖海帶。


    剛開始時,梁會計還沒被抓,不斷慫恿村民們明年自己幹。


    老實說,他們真的過得太苦了。


    一個能賺大錢的機會擺在他們麵前,就跟一碗山珍擺在餓了三天三夜的人麵前一樣,不管是誰的,他們想也不想就要把它給據為己有。


    這能怪他們嗎?


    怪……吧!


    誰都有理由怪他們。


    可他們真的餓啊!


    他們要活命,就不能再管那些什麽道理。


    當時,他們全村人都鼓足了幹勁,準備來年自己種海帶自己把錢都給賺了。


    正在所有人都興致高昂的時候,梁會計被抓了,他的罪行也被揭露了,眾人就仿佛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冰水,瞬間清醒過來。


    他們連最基本的溫飽都沒有,哪來的錢買海帶苗、麻繩?


    長達幾個月的護養,萬一海帶生了病,他們既不知道該怎麽治,又沒錢買藥。


    就算他們掏空家底非要去賭一賭。


    可如果這次養殖失敗了,他們的錢都打水漂了,他們整個村子裏的人都等著喝西北風嗎?


    想清楚以後,村民們才知道沈七七把養殖區設在他們村,讓他們隻用出力就能賺到一筆不少的錢,已經給他們非常大的幫助了。


    他們應該感恩才是。


    但是,經曆過前陣子的針鋒相對,關村長實在沒臉再提合作。


    直到一行人到達養殖區,軍屬和戰士們都下海打撈海帶,他也沒能說出口。


    而沈七七等人,自然也不會主動去幫他說。


    自己做錯事,道了歉,雙方有必要相處就處,沒必要就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如果你另有事求人,不主動開口,還奢望沒做錯事的那一方維護你的麵子。


    嗬嗬,有多遠滾多遠!


    海角村這邊的養殖區,沒有軍區那邊大,預計三五天就能打撈完。


    沈七七包一餐中飯,特地請了軍區的大廚給做,做好後還給送到海角村來。


    要不是跟海角村鬧了不愉快,可以直接請海角村的村民收割、做午飯,給村民們算工分,到時候也能給他們多分點錢,讓他們能過得好些。


    但是,人心難測,她可不敢保證這群人確實有改過之心。


    趙支書一看連收割都不讓村民負責了,眉頭皺出的川字更擁擠了:“該說的你說了不?萬一明年真不讓咱幹,咱怎麽辦?”


    “能怎麽辦?當初怎麽勒褲腰帶過日子的,以後還是怎麽勒。”


    關村長抽著平時都不舍得抽的煙,長長一吸氣,再一唿氣,煙就少了一大截。


    其他村民早就圍在四周了。


    一聽關村長的話,有人急得直跺腳:“那怎麽成?俺算了算,這幾個月俺掙了三十一塊,俺媳婦兒掙了二十四塊……”


    “少他娘跟我算錢!我聽得難受!你舍不得錢,我也舍不得錢,那人家不願跟咱合作,你能怎麽辦?難不成還要再逼他們一迴?”


    關村長一聲怒罵結束,村民們羞愧地低下頭。


    他見狀,更不好受了,又一口將那煙給抽沒了半根。


    氣氛逐漸低迷消沉。


    而不遠處的海上,軍屬和戰士們正熱火朝天地打撈海帶,陽光落在他們身上,他們手裏提著沉重地海帶,吆喝的聲音嘹亮而歡快。


    ……


    關村長被煙頭上的火燙到了手,一聲不吭,將煙丟到地上,踩了幾下。


    語氣沉悶:“打撈是個體力活,他們也出了不少汗,咱給他們熬些熱水送去。”


    村民們各自迴家煮水。


    等再迴來時,男人手裏都提著個鋁製大水壺,婦人捧著一大摞海碗。


    趙支書小跑著過來,他沒提水,卻拎著一大袋紅糖。


    “來,都把蓋子打開,關村長說了,咱之前窮得把做人的道理都給扔了,現在清醒過來,咱就得把該撿的給撿迴來。帶著大家走了彎路,是我們這些領導的錯,這次我們自己掏錢,帶你們按正常禮數招待客人。”


    那個說“那怎麽成”的男人,窘迫道:“我在家放了糖,水可甜了。”


    “我也放了。”


    “我也是。”


    ……


    關村長和趙書記都沒想到啊,大家夥兒都變了態度。


    有人說:“梁會計的行為被曝光後,我一想到他,就想到了他說過‘咱窮,軍嫂們有錢,分一杯羹給咱,餓不死他們,反而能救咱一命。她們背靠軍區,代表的是國家,本來就該她們主動拉扯我們’。”


    “我聽多了類似的話,也就信了。”


    “可是冷靜以後,我才想到人又不欠我的,我還是有手有腳的成年人,明明可以靠雙手掙錢,幹嘛非要去搶呢?”


    這番話引得大家紛紛附和。


    其實,自從認清梁會計的本性以後,他們都有了這樣的想法。


    之前沒說,純粹是難為情,沒臉去承認自己當了土匪,而且還是臉不紅心不跳地去當。


    關村長鬆了口氣。


    幸好,他們村還沒歪得徹底,還有改過自新的機會。


    “都好樣兒的!走,咱給他們送水去!”


    沒一會兒,軍屬和戰士們都被送上了一碗深紅色的糖水。


    那糖放得特別多,甜得都齁。


    魏大娘有些意外。


    這紅糖雖不算太貴,但是一般人家招待客人也不舍得泡,他們能拿出那麽多來,可以說是下了血本。


    磅秤旁,沈七七、穀月和小劉稱重記賬的空隙,都被塞了碗糖水。


    小劉還好說,他是收購點的,和海角村沒有什麽利益往來,喝了就喝了。


    但是,沈七七和穀月,一個是最大股東及牽頭人,一個主管海帶養殖的具體事宜,不得不怕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關村長等人拗不過,最後直接將糖水放到桌上。


    “您們喝了吧!你們帶我們賺了那麽多錢,我們隻給你們送一碗糖水,都是我們吝嗇了。我們不會拿這些,來要求你們什麽,你們放心喝吧。”


    說完,關村長、趙支書等人,拎著鋁製水壺跑開了。


    看他們的步伐,有幾分踉蹌。


    估計是覺得太過難堪了吧。


    可惜,沈七七見過他們“窮兇極惡”的樣子,自然不會因為他們的幾句話,就心軟改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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