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芸第一次聽到蘇蓉關於未來的遠大展望時,真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可當她努力的耐下心來聽完蘇蓉所說的一切,她才驚訝的發現,眼前這個自以為一直很了解的好姐妹,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變得全然陌生了。


    蘇蓉對之芸詳盡的描繪了,馬恩斯許諾了她一個怎樣美好的世界。在那裏人們擁有絕對意義上的平等和自由,人與人之間不再有嫉妒、仇恨、暴力、恐懼,壓迫和剝削徹底消失,戰爭將變成遙遠的過去。人們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個完美的理想烏托邦中。而這一切的實現離不開馬恩斯的努力,他不辭辛苦的始終致力於,將人類中不符合這一價值觀的存在,盡數消除,幫助全人類進入一個新的生存維度。


    但他一個人的能力實在太有限了,即使他擁有不止一個神的力量,想要洗滌和淨化全部的人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他有了新的計劃,需要更多跟他一樣誌同道合的人的幫助。


    所謂的幫助,便是助他成為真正的神,隻有成為神,擁有神的一切力量,才能徹底消減掉那些虛偽的、貪婪的、罪惡的生命。


    之芸聽著蘇蓉的講述,好像在聽一個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天馬行空,她怎麽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麽讓蘇蓉相信了這一套說辭,擁有魅惑之力的不是蘇蓉嗎?


    之芸以為,自己隻需要擺事實講道理,說明白馬恩斯的真實目的,打破他塑造的虛假人設,蘇蓉自然會從虛假的幻想中脫離出來,也就不會再有這樣幼稚的想法了。她深深的明白,真正的馬恩斯是一個怎樣心狠手辣之人,他根本不會在乎全人類的未來,他隻想滿足自己對於神的力量,產生出的無限膨脹的欲望而已。


    盡管之芸因為年齡尚小,沒有正麵參與到與馬恩斯的鬥爭中去,可她親眼看到,被馬恩斯奪去了生命的神骨者的離去,給羅利造成了怎樣致命的打擊,他消沉至今,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甚至一度自我封閉了神骨的力量,假裝看不到那些出現在意識的洪流中的同類。連百通集團都差點夭折在那一場浩劫當中,好在有查映川在,他及時的安撫住了年輕衝動的羅利,保住了百通集團的最後命脈,並在他的努力下,百通集團重新一點點發展壯大起來。


    可她錯了,也許是發現的太晚了,或者隻是因為蘇蓉太向往那樣的一個世界,蘇蓉已經被馬恩斯的一整套說辭徹底洗腦,深深陷入到對於淨化人類的狂熱崇拜中。


    她們爆發了激烈的爭吵,之芸又急又氣,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徹底葬送了她們之間的友情。


    她說,“果然都說多讀書懂道理是沒錯的,但是你也不能蠢到什麽樣的人都相信吧!就因為你遇到過你爹你哥那樣的垃圾人,就得賠上所有人的性命去埋葬這些垃圾嗎?你不覺得虧我還覺得虧,拜托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之芸的話說完,屋子裏立刻安靜了下來,這樣的安靜喚迴了之芸尚存的一絲理智,她立刻就感到了後悔,可就像她剛剛意識到蘇蓉已經被馬恩斯洗腦一樣,一切都太晚了。


    蘇蓉隻呆愣了幾秒鍾,委屈的淚水迅速湧上她的眼眶,都說親近的人才是最能傷害你的利刃,她不知道該怎樣麵對這樣的之芸,隻好奪門而逃,隻留下還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之芸。


    蘇蓉借著一股子衝動獨自一個人跑出去後,一時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她平時跟之芸住在一起,白天就是在百通待著,江淏來給蘇蓉補習的時候,也陪著他們一起去附近的圖書館或者安靜的咖啡廳。


    她的生活好像一直充斥著這些溫暖的人,占據了她全部的生命,這會兒忽然就剩自己一個人,一下子就迷失了方向,不知該何去何從。


    漫無目的的轉悠了半天,還是晃蕩著走到了百通的辦公樓,四下裏一片寂靜黑暗,卻獨獨亮著羅利辦公室的燈。


    羅利本來也忙完手頭的活兒,在辦公室坐著喝了兩杯茶水,正準備迴家,卻接到了之芸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之芸明顯有些激動,她有些語無倫次的告訴了他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羅利拚湊出事情的前因後果,意識到問題嚴重,還沒等他想好如何應對,辦公室的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正是蘇蓉——那件了不得的大事的主人公。


    羅利便打消了迴去休息的念頭,決定坐下來耐心聽一聽蘇蓉的真實想法。其實他也還沒想好,自己到底應不應該阻攔蘇蓉的決定,雖然馬恩斯的屁話聽起來就是一派胡言,但自己又算什麽呢?真的有權利去幫任何人做出決定嗎?


    他還在這樣想著的時候,耳邊卻傳來一聲清吒,“羅利!你在做什麽!”


    羅利聞聲迴頭看去,隻看到辦公室門口,怒目圓睜的之芸。是了,剛才掛電話前,之芸也說要來辦公室找他商量對策的。


    可自己怎麽趴在休息用的折疊床上睡過去了嗎?


    這張折疊床還是蘇蓉來了百通以後,拿到第一筆工資送他的。蘇蓉這女孩子心細,不像之芸似的,看著出落的亭亭玉立,實際跟個男孩子一樣大大咧咧的,他又當爹又當哥的給這小妮子拉扯大了,什麽時候享受過這樣貼心的待遇呢。


    對了,蘇蓉,蘇蓉不是來找自己傾訴來著,她說了什麽?自己怎麽睡著了呢?自己睡了多久了,蘇蓉已經走了嗎?


    羅利的大腦緩慢的蘇醒過來,才驚異的發現,自己身下還壓著眼睛紅紅的蘇蓉,她的發絲淩亂,衣領已經被扯開,臉上畫著的口紅和搽著的粉,此刻也亂糟糟的。


    他像被咬了尾巴的貓,“騰”的一下跳起來,他感覺自己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眼前的一切都叫人感到毛骨悚然。


    “你們在做什麽?”之芸已經走了進來,她瞟一眼羅利,又看看依舊仰麵躺倒在折疊床上的蘇蓉,心裏已經明白了一切。


    可羅利還不明白,他結結巴巴的,虛無的伸出一隻手,像是要抓住什麽救命的稻草一般哀求著,“之芸,不是這樣的。我、我,我也不明白,她、她,我...蓉蓉,你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蘇蓉的臉上浮現出讓人捉摸不透的表情,她緊緊咬著下嘴唇,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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