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大澤,不知何物在水中翻動,時而嘩啦作響,時而水泡上浮。遠遠望去偌大的一片濕地被月光映照的星星點點,似是有無數的月亮被困在大澤之中無法返迴天宮。在這平坦廣闊的大澤中,一顆老樹顯得格外孤寂。而在那樹下,隱約有一團火光跳動,這火光不似大澤那藍色幽火般居無定所時隱時現。火光映出三個人影,時而聽到幹柴劈啪作響,伴隨著時有時無的對話,在這空蕩的夜裏傳的格外悠遠。


    “明日差不多便能走出這大澤。”端木邪啃著手中的魚,看著麵前從向導手中花重金購得的羊皮地圖,含糊不清的說道。“過了大澤,便是淩州境內,北上便要渡水,這青龍湖可是不小。”寒江雪看著不遠處的水泡浮動,慢慢說道。雲觀閉著雙眼,打坐不語。端木邪看著眼寒江雪所看方向的水泡迸裂,對著寒江雪說:“這神木大陸一多半的河流匯到青龍湖周邊又隨著青龍湖流入碧落海,形成了這偌大的嵐澤,我們從這嵐澤的邊緣借道而去,這圖上看似隻有小指粗細的部分我們就走了九日有餘,卻還未走出,明日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趕到淩州的霄湖鎮,這泥濘不堪的破路可是不想再走了。”這幾日裏,幾人在這大澤中深一腳淺一腳的趕路,卻是走的極為緩慢,每日裏弄得人困馬乏,夜裏聽著這大澤內嘩啦作響的聲息,又是不敢大意,三人便商議輪流休息,需有一人時刻警惕這周圍的動靜,所幸有驚無險,終是走到了這大澤的邊上。幾人雖是嘴上不說,但就連那風餐露宿慣了的雲觀都有些麵容憔悴。


    寒江雪躺在地榻上,也不迴話,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待得端木邪湊上去看時,卻是已然睡著了。端木邪笑了聲,拿著手裏剛剛烤得的魚,又坐迴了原地。隨即擰開一個裝著酒的皮囊便灌了起來,喝了一大口,拿起手中的烤魚啃的不亦樂乎。正在滿足的當頭,一顆流星隨著天際斜側著劃了過去,端木邪停下手上的動作,抬頭看著流星劃過的夜空,喃喃自語:“我娘親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呢?”說著又開始喝酒輕笑,也不知在想些什麽。“我自懂事以來,便有師傅和師娘一直在我身邊,也許父母不外如是。”“雲老道...你師父居然有老婆?!”端木邪被這聲音嚇了一跳,也是驚訝說出的內容。“這有何問題?”雲觀轉頭看向端木邪,有些莫名。“是我孤陋寡聞了。”端木邪繼續喝酒,不再言語。


    天邊逐漸發白,晨霧嫋嫋,依稀有人影走在寬闊的大澤之上。不多時便看清來人,是一男一女,身材修長。女子身著紅衣,在前麵拿著一串柳枝,一蕩一蕩的走著,看著甚是蕩漾。後麵跟著一個板著臉的黑衣青年,青年背著很大的一個箱子,似是書生一般,卻又不似書生那樣羸弱。“師姐,我有感覺,我們快追上他了。”青年站在原地閉眼皺眉,似是在感應著什麽。“你這小子說趕上了,那一定是快了。”女子一臉輕鬆,眯縫著眼看著天邊即將越山而出的朝陽,繼續行走。


    離著二人前方四百裏,三個人影不急不緩正在行走。一個紅袍黑臉青年走在頭裏,忽的奔跑起來。“昨夜已到淩州境,速度些趕路,也許中午便能到得霄湖鎮。”黑臉青年腳下不慢,沒有迴頭,聲音飄向後方。後方二人並未答話,隻是腳下速度又加快了些。隨著日曬三竿,幾個快速趕路的身影逐漸慢了下來,看到平坦的大澤中依稀有房屋錯落。月牙般圍著一片廣闊的看不到邊沿的大湖,湖上來往白帆不計其數。“可算是到地兒了。”穿著紅袍的黑臉青年正是端木邪。此時站在小鎮邊緣,唿出一口濁氣,將手放在衣袍內。不多時,又有二人在他身旁站定。看著沿湖而建的小鎮,不發一語。“聽聞這霄湖鎮刺身六線魚乃是一絕,吾等又可以一飽口福。”寒江雪笑吟吟的說道。“六線魚?那不是海魚麽?湖中何來此魚來?”端木邪聽著奇怪,不由轉頭看向寒江雪。寒江雪也不看他,繼續說道:“這青龍湖直通碧落海,每每到了初夏時節,總有海魚洄遊。故在這青龍湖內,漁民總能捕到海魚海產。”“如此,我們便進鎮尋一處酒家如何?”端木邪笑看寒江雪,已是一副食指大動的模樣。“不必如此,聽聞這青龍湖中,有巨大的遊船來往於青龍湖,這些遊船可一路沿著青龍湖直出碧落海,一路北上直達雪曼城。”一直不言語的雲觀倏然說道。“如此更好,遊湖賞景吃魚,還不會誤了行程,這便就走吧,就不在此停留了。”端木邪聽得精神一振,腳下加了速度,徑直向著小鎮內的碼頭走去。


    三人到了碼頭上,來往人影絡繹不絕,離著碼頭幾十仗的湖麵上,飄著幾艘超大的樓船,較之周邊的白帆漁船,大了不知幾許。這些樓船有五層樓榭,看去雄偉無比,周圍不時有小船將人送到樓船之上。端木邪到了碼頭邊緣,一個青陽水兵打扮的黝黑青年手中提著竹筐,碼頭上準備踏上小船的人均將手中的銀錢放到竹筐之內,然後登上陸續到來的小船上,隨著小船翩翩而去。另有幾名士兵手持水戟,維持著來往行人秩序。端木邪看著此景,有樣學樣的從懷中掏出銀錢走上前去。“每人二兩紋銀。”提著竹筐的兵士麵無表情的重複喊著,端木邪聽得一瞪眼,迴頭看向寒江雪,一臉驚訝。“如此行程的樓船,汝以為該收幾錢?”端木邪無奈,又是伸手入懷掏出個錢袋子,拿出一個五兩的銀錠加之前麵的碎銀一並扔到竹筐之內。三人無話隨著眾人上了小船。到了樓船近前,雄偉的巨船更顯巨大。卻是發現這船兩側並無船槳,也並無桅杆。端木邪轉頭看向寒江雪,正欲說什麽卻被笑著的寒江雪的話語打斷:“可是好奇此船為何無槳無帆?”端木邪點頭應是,一臉指望的看著寒江雪等待下文。三人隨著樓船延伸而出的木製樓梯沿階而上。待得上了甲板,寒江雪這才開口:“這青陽帝國海軍天下無雙,便是因這龍湖柳家。這些樓船皆是柳家的產物,此船無槳無帆而無風自動,卻是因為這船內水勇皆是兵境或者境修為,船完全靠水勇禦氣而行。”聽到此處,麵無表情的雲觀也是看向寒江雪,一臉的訝異。“這也太豪橫了。”端木邪也是感歎不已。“吾也隻是曾聽大伯說起過,卻是從未見得,今日一觀果然雄奇。”寒江雪摸著船舷欄杆,一臉唏噓。


    隨著日頭逐漸西斜,三人所在的樓船開始拔錨,隨著不是一般大的船錨升起,船頭有兵士吹響海螺,隨著一聲號角,樓船無風而動。此時的三人卻早已進了船艙,隔著天然水晶磨製的透窗,看向廣闊的青龍湖,此時已是接近申時,湖上早已是陽光明媚,波光粼粼。碧綠色的大湖看去顯得格外有魅力。三人看著青龍湖,喝著本地特有的清酒,時不時戳一筷頭細嫩的魚肉。多日風餐露宿的疲憊逐漸卸下幾人的眉頭。“跟著你們這倆二世子,我的道心遲早會沾滿汙泥。”雲觀嘬著酒杯,還不忘戳一筷子蟹足入口。端木邪看了眼心口不一的雲小道,欲要說甚卻又是閉上了嘴。寒江雪微笑不語,繼續喝著杯中酒。而此時的小鎮上,一個高大的黑衣青年和同樣高挑的紅衣女子正坐在一家酒肆裏,同樣吃著刺身,男子有些鬱鬱,默默喝著茶水。女子端著酒杯,細品著杯中酒,卻是張口笑道:“你這死腦筋的,追丟就丟了唄,許是他們半道往潯州去了也未可知。”“不可能,射中他那一鏢所淬之藥味道極為獨特,且需要月餘才會散去,不會認錯。”女子卻也不再說話,繼續喝酒,隻是一臉的無奈之色無法掩飾。


    天色終是暗淡,船艙內除了點起的花燭,艙頂鑲嵌的螢石也隨著天色暗淡發出乳白的光暈,三人看著也是新奇不已,這船艙巨大,足夠容下幾百人同時飲宴,船艙中央有一圓形舞台,此時已是有樂手舞姬開始在其中準備,三人此刻已是半醉,愣怔看著舞台中那些個樂手,等待這些人調試樂器。就在這時,一個手持著鋯石手杖的中年從旁側的階梯走了上來,右腿明顯是有暗疾,走路時微微拖地,卻又馬上抬起向前。此人身著黑色大氅,上半身內裏卻是未著寸縷。堅實黝黑的胸膛泛著光,對著場內一番打量,似是在尋找某人。就在這時,一個管家打扮的老者緊忙走到這中年旁側,行過禮後小聲說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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