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此時便毫無阻礙的看到剛剛到此的眾人,隨即同時轉頭看向角落某人,便又似未曾見到一般偏轉迴頭繼續矗立當場,此人背對廣場,聞聽廣場動靜,再看看已經在旁跪下滿臉虔誠的烤肉小販,隨即轉頭望去,突覺視野開闊,一眼便望到了場中央的情形還有離著不遠的那二人的後腦,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雲觀口中的那個吃貨端木邪,見此情景,端木邪轉身便要過去,隨即又想起什麽,折身迴來在烤肉攤上抓了好幾根已熟的肉串,似是頗為滿意的拍了拍腰間不知哪裏來的酒葫蘆,便向二人方向走去,臨走時還不忘從胸口掏出幾個大錢扔到小販攤前。小販此時正跪著朝拜他心中猶如天神的城主和一幹城衛,聽到錢響還不忘向端木邪作揖道謝,端木邪看著這一臉崇敬跪在地上仍不忘作揖的小販,不由覺得好笑:“這人有趣,看到自己的神仙了還記得生意,倒也實在的很,可這感覺就像在拜我一般。”說著便哈哈笑出聲來。此時廣場上盡皆不語,這聲笑仿佛夏日裏清晨將過那第一縷蟬鳴一般惹人矚目,隻見眾人皆向此處看來,目光中有疑惑,有好奇,但更多的是憤怒,隻見這始作俑者忙用手中肉串遮住臉麵,一臉賊賊兮兮看向眾人,那雪曼城主此刻也望向此處,看到此人做派,微一愣神便爽朗大笑,眾人見城主大人雅量並未有怪罪之意,便麵有不忿的瞪他一眼,隨即轉過頭去。


    寒江雪將這一切看在眼中,臉色微微發白,雲觀眯起眼睛,像極了前日裏問責端木邪時的表情,這一幕其餘眾人並未察覺,隻是怎能逃過城主大人的眼睛去,蠻飛羽看了此二人一眼,眼中神色意味深長,微笑自語道:“雲老道的愛徒,寒家的小輩,還有老魔頭的獨子,這組合也甚是奇妙。”隨即嘴唇微動對著大徒弟郎白說道:“叫人看好了這三人。”郎白疑惑道:“觀此三子修為最強不過者境,是否有些......?”郎白太過小心四字並未出口,隻是不解的看著自己師父,“非是此三子會惹出什麽事端,隻怕別有用心之人做些什麽,這三人若有一個出了紕漏,怕這雪曼城也會受此牽連。”“我親自去做這件事。”之前聽見師父自語,郎白神情也凝重起來,這郎白身材單薄,麵色蒼白,看似如久病之人,其實深得蠻飛羽真傳,郎白年歲五十有餘,四十歲時便入列境,外人認為郎白已到列境後期,其實此人早已在數年前突破在境,隻是這些隱秘之事隻有極少數人知曉,若是此刻有外敵入侵雪曼,怕是不用老城主出手就能再下一場雪。所以這郎白怕是早已超過了高手榜名列第七的大荒國龍騎首領碧魯高卓,隻是郎白行事低調,平日裏更像是老城主的仆從,蠻飛羽雲遊不在城中時,城內一應事務皆由郎白打理掌管,城主二子亦視其為長兄,若有一日老城主作古,這雪曼城城主之位怕也是逃不過去。郎白轉身欲走之時,想起一件事,又走到自己師父身邊小聲道:“師父,是否將那端木家的小子...”蠻飛羽皺眉看了眼郎白,眼神之中似有不悅:“當年舊事非他之罪,此等下作之事莫要去做!”郎白恭身說道:“是徒弟糊塗了。”


    經過這一插曲,場內算是真正安靜下來,樹冠正東處高聳的鍾樓開始敲響,聲音悠長綿遠,其餘樹冠鍾樓也在此時開始敲響,頓時整個雪曼城鍾聲大作,三十六天官騎乘黑鶴扶搖直上,帶領空中數百天衛在廣場上空盤旋不息,數百隻黑鶴齊聲唳叫,鍾響鶴鳴不斷,卻毫不讓人感覺糟雜,反而頓覺內心一片祥和,蠻飛羽轉身緩緩走上祭台,蠻泊詹跟在其後,待二人走上祭台,蠻飛羽站定祭台當中,蠻泊詹站到祭台正前,從袖中取出一枚卷軸打開,緩緩朗誦:“振鶴於飛,於彼西雍。我客戾止,亦有斯容。在彼無惡,在此無斁。庶幾夙夜,以永終譽。無田甫田,維莠驕驕。無思遠人,勞心忉忉。無田甫田,維莠桀桀,無思遠人,勞心怛怛。婉兮孌兮,總角丱兮。未幾見兮,突而弁兮!......”“真乃高才也。”寒江雪聽著蠻泊詹誦讀祭文,不吝讚道。“確實好文。”雲觀也少有的附和了一句,“這可是要念到天黑去了。”已經迴來的端木邪吃著肉串,含糊不清道。“吾等需得結束才能離開此處。”寒江雪見端木邪迴來,也不念其他,抓著他的胳膊急切說道,“已然盯上我們,離開更加不妙。”端木邪卻笑著看向寒江雪,順便將手中的葫蘆遞了過去,寒江雪接過葫蘆抬手輕飲一口,思緒轉動。“吃貨說的有理。”雲觀沉思片刻,奪過端木邪手中肉串,捏下一塊放入口中,看向寒江雪。寒江雪略一思量,也搶過一串烤肉,心下大定,對二人說道,“吾等無憂矣。”“這又是為何?”二人同時開口,又看了眼對方,轉迴頭等待下文。“吾觀那蠻飛羽看吾等眼神,想必已是知曉吾等身份,他怕有人會在城中對吾等動手,定會派出得力之人護吾等周全。”“說的是!我和雲小道在城內出了什麽事,依著我爹那性子,雪曼怕是真的會焚樹煮鶴,雲小道師父又護短,必然也會親至問責,而你若有不測,那便是捅了一個天大的馬蜂窩,這雪曼城主不得不暫時給我們當一迴老媽子了,嘿嘿!”端木邪越想越覺得有趣,不禁樂出聲來。“可待得我們出城又該如何?總不能長久居於此地。”雲觀踹了端木邪一腳,看向寒江雪的眼神隱有一絲憂色。“你二人便走吧,有我師父那一層緣由,若有人尋事那多半也是找我,這一路能從炎陽平安到達此處,全因你二人一路謹慎,我惹得禍端怎的你二人還想一起。”端木邪搶過酒葫蘆倒了一口,無奈對二人說道。二人看向端木邪,也不說話,三人默不作聲看著祭典,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


    祭典按步就班,沒有任何差錯的落下帷幕,待得雪曼城一幹大人物離去,廣場上又開始熱鬧糟雜起來,三人心中有事,也不多待,便隨著第一批人上了吊籠離去,這時天已經慢慢黑沉,雪曼城所有的樹冠之上華燈初上,近日祭典算是雪曼最熱鬧的日子,所有樹冠張燈結彩,人們皆是歡天喜地熱鬧連連,三人坐在滑船之上,商議後便又迴了觀星樓,其中有個很大緣故,便是端木邪還惦記著的那四兩紋銀。水中滑船逐漸稀少,這雪曼城到了夜間,黑鶴棲息於樹冠之上,水中綠蛟便開始出水捕食換氣,常有滑船在夜間被綠蛟襲擊,三人所乘滑船迴到東四丁株便也就歇息,加之今日鶴神祭,滑船因來往人流較大,比之往日收工要晚些,看著逐漸黑沉的天色,也想著早些迴去與家人團聚共度佳節,船夫們此刻拉纖的手都快了些許,人人臉上都帶著笑,“快迴吧,今日在南一甲給閨女買了一個紙鳶,這幾日風頭最好不過了!”“你那閨女也是生的水靈,我多次讓你和我說個娃娃親你卻是看不上我家虎子,怎麽的,你家閨女要嫁給少城主的兒子不成?”“哈哈哈哈哈!”眾船夫麻利的拉著纖繩,聽著二人對話皆是笑,此刻船上已無幾人乘船,餘下船夫便隻有端木邪三人和一對小夫妻,小夫妻在一旁聽著船夫們玩笑話也跟著笑,三人一言不發,站在船頭,滑船在這大澤上行進非常之穩,端木邪卻來迴搖晃,似是酒醉,一旁的寒江雪臉上微有醉意,看著逐漸深沉的大澤,出手扶穩一旁站立不穩的醉鬼,雲觀此刻站在一旁,閉目凝息,一動不動。“退!”雲觀猛然睜開雙眼隻來及拉住身邊的寒江雪,寒江雪被這身大喝驚出冷汗,還未動就被雲觀拉著向後跌去,卻還是慢了半步,端木邪轉身一把推向寒江雪,寒江雪與雲觀二人這才脫離了危險,僅一瞬功夫,端木邪便和船頭齊齊消失,斷裂處離寒江雪雙腳僅不到一尺距離。事起突然,船上眾人也未作出任何反應,這時才因一聲巨響看到船頭斷裂,一頭巨大的綠蛟已閉合大口向水中落去,船頭有二人跌坐在地,生死不知。眾人這才大聲唿救叫喊,艄公畢竟年長,強自鎮定後,急忙唿喊所有船夫向船後跑去,隨即眾人一齊拉動纖繩,向前傾去的船身逐漸平穩,這時艄公吹起甲板之上用於告急的鳴號,聲音尖細清脆,這種聲音黑鶴十幾裏外都可聽到,此時的寒江雪和雲觀二人麵色發白向船後跑的同時拉起不能起身的小夫妻二人,雲觀趴在船後,望向已經因天黑而看不太真切的大澤,不知如何是好,寒江雪雙眼通紅,攥著船舷的雙手指骨發白。“你們兩位小哥的命可真大,就差一點,便被那綠蛟給吞吃了,哎,可惜你們那位同伴,估摸著十有八九是已經沒了性命,還請節哀啊。”夫妻倆這時軟倒在地,那小娘子突然哇的一下大哭出聲,原來是剛才嚇得閉了氣,這時才緩過勁來。“完了。”寒江雪麵無血色,不知是為端木邪還是為這雪曼城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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