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藍暑假結婚的消息女校長知道了,她和學校的幾位領導商量後,決定給林藍分一間房子做新房。雖說林藍到學校時間不長,但她的工作表現突出,未婚夫又是軍人,學校應該給予照顧。

    林藍有房子了,同學們利用星期天都來幫她收拾新房,大家幹著、玩著、鬧著、白灰油漆抹得臉上和身上到處都是。

    靳衛東騎在窗戶上刷油漆,刷得很賣力,抹的滿臉都是紅油漆,惹得大家不住地陣陣大笑。

    張小建刷著門上的漆,喊叫著說:“林藍,你的喜酒我可要喝個夠,你看看我給你幹得多買勁。”

    古麗麗生寶寶還沒有滿月來不了,她催著孟小虎也來幫林藍收拾房子。孟小虎是獨子,有《免下證》沒有下過鄉,可他和這些下過鄉當過知青的人並不陌生,他們都是同級的同學。孟小虎本來就是愛熱鬧的人,這陣他也跟著張小建起哄:“那還用說,林藍的喜酒咱們一定要喝它個三天三夜。”

    田亮也加入進來叫著:“鬧新房也要鬧他個三天三夜。”

    張小建一激動,竟忘了他手裏的油漆刷子,隻顧大叫著:“好,好,好。”揮動著油漆刷子,一下子給剛要進門的柯小紅身上抹了一刷子。

    柯小紅奪過刷子就向張小建的臉上抹去,張小建嚇得抱頭就往外躥。

    大家笑成一團。

    張小建扭頭一看,柯小紅沒有去追他,迴來又轉移了鬥爭大方向。站在窗戶跟前跟正在擦玻璃的李俠說:“李俠,你看人家都是成雙成對的,打架也有個幫手,現在就剩下咱倆是光棍了,不然咱倆也……”

    李俠提起抹布向張小建的頭上掄去:“你以後再胡說八道小心點,賴蛤螞還想吃天鵝肉……”

    大家又是一陣哄笑。

    這時,林青提著兩個大西瓜來了,看著忙出忙進的哥哥姐姐們,喊著:“大哥大姐們,快來吃西瓜嘍!”

    張小建離林青最近,一步跨到林青跟前說:“還是林青關心勞苦大眾。”還沒等張小建接過林青手裏的西瓜,幾個男生都跑來和張小建搶了。

    晚上,林青和家人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向家人宣布了一個讓家人非常震驚的消息,他說他要去美國留學。

    家人全驚呆了。稍後,林祥雲問兒子:“林青,我們怎麽不知道這事?你舅舅和我通了幾次電話也沒有提到這事?”

    林青說:“爸爸,你先別生氣,聽我給你解釋嘛……”

    林青自知道了他還有個舅舅在美國,很快就和舅舅取得了聯係。和舅舅有過幾次信件來往後,舅舅主動問林青,有什麽需要他幫忙的事,不要客氣直接對他說出來。比如出國留學、或是經濟上需要資助等問題。有了舅舅的承諾,林青萬分高興,他和舅舅之所以取得聯係,就是想叫舅舅幫他辦去美國留學的事。林青的專業就是英語,他很想去美國深造,舅舅自己先提出來的要幫助他,他也就不客氣,很快給舅舅去信說他想去美國留學,並且還對舅舅說,想和姐姐一起去最好。兩個月後,舅舅來信了,說給林青和林藍的學校都找好了,而且把有關手續隨信都寄來了。林青在辦這些事的時候,他不讓舅舅對家人說,他怕家人不同意他去美國留學,就來個生米做成熟飯,所以家人是不知道這事的。

    林青把他要去美國留學的來龍去脈倒出來後,林藍想都沒有想地立即宣布說:“我沒叫林青給舅舅說這事,我是學中文的,我能把中文學好就不錯了,我不會出國去留什麽學。”

    蘇甫楠像是從夢中剛醒過來似的,看著女兒說:“林藍,不要聽林青瞎嚷嚷,媽和你爸爸也不想叫你出去留學。這件事我們誰都不知道,準是林青自作主張,叫你舅舅給你們辦的。”蘇甫楠說著轉身埋怨林青說:“這麽大的事你也不和我們商量商量,就自作主張去美國留學?而且還把你姐也捎上,你都不問問你姐願意不願意去?”

    林青滿臉堆笑地端起一塊西瓜給母親,說:“媽,是我舅舅來信問我的,這麽好的機會我怎能錯過。我當然要去,別人打著燈籠也找不來的好事。媽,你說這麽好的事情,我總不能一個人去吧?”

    蘇甫楠說:“你姐是學中文的,她不去。”

    林青一直都是滿臉的堆笑,家人的態度在林青予料之中。雖說家人並沒有人公開的站出來支持他出國,可他也看出了家人並沒有那麽強烈的反對他去留學。他心裏踏實多了,便和母親開起了玩笑,說:“媽,我姐不去,咱倆去吧,你都不想我舅舅?”

    蘇甫楠說:“我?不不不,我才不去美國佬那個地方呢,我不能丟下你爸爸和你姐。”

    林青說:“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我爸和我姐。我姐也和你一樣舍不得一個人才不去呢?”

    蘇甫楠問:“誰?”

    林青看著林藍說:“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一名軍官。”

    林藍在林青的身上拍了一下說:“你在瞎說。”

    蘇甫楠笑著說:“這孩子,你就說婁強不就行了,把媽嚇了一跳,你姐打你不虧。”

    林祥雲說:“林青,不要囂漲的太早了,能不能去美國,還得我和你媽說了算。”

    林青又給父親遞一塊西瓜,說:“爸,我全依靠您了。”

    林藍說:“林青什麽時候學成像皮臉了。”

    說歸說,笑歸笑,林青真要去美國留學,林祥雲還得和兒子進行一場嚴謹的談話。當然全家人都要參與進來,家人商量的結果,林青出國留學,必須得等到蘇甫楠和哥哥通完越洋電話後再作最後的決定。

    林青出國的事告一段落,女兒的婚事也得準備了,兒子剛好也在家,也商量商量女兒的婚事。林祥雲剛開個頭說,林藍紅著臉就不叫說,林藍是不好意思在弟弟麵前說結婚的事。父親理解了女兒,也就不說了,換個話題問女兒:“林藍,假期有什麽打算沒有?”

    林藍說:“沒有,爸爸你有什麽事嗎?”

    林祥雲說:“如果你沒有事,陪你媽去省裏玩幾天,把結婚用的物品該買的就買,總不能等婁強迴來了急急忙忙去買吧。”

    林藍臉又紅了:“爸爸,怎麽又說了?我結婚什麽都不要,再說了,給媽買鋼琴的錢還沒攢夠呢。”

    蘇甫楠說:“我說過多少次了,我不要鋼琴,你們該買啥就買啥吧。”

    林藍靠在母親身上,說:“媽,我就是想給你買架鋼琴嘛。”

    林青說話了:“姐,結婚該買的東西一定要買,給媽買鋼琴的事也不能泡湯。”林青一副大老板的派頭問林藍“一千美元夠不夠?”

    家人楞了一下,驚愕的目光一齊向林青射去。

    林青認為他們這樣看著他,是不相信他有這麽多錢,豪爽地又說:“不夠再加五佰美元。”

    林祥雲慍怒地問林青:“你向舅舅要錢了?”

    林青嘻皮笑臉地說:“爸爸,林青是那樣的人嗎?是舅舅主動給我寄了三千美元。他讓我和姐姐辦護照和簽證用的,姐姐又不去美國,姐姐那份錢我不能私吞吧?,還給她叫她辦嫁妝好了。”

    蘇甫楠真生氣了,說:“這孩子,怎麽向人家張嘴要錢呢?”

    林青還是一副像皮樣,說:“媽,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我沒有向人家要,是人家主動給我的。”

    林祥雲不想叫兒子惹妻子生氣,攔住話頭說:“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然後向一雙兒女望了一下,說:“你們以後誰都不能向舅舅要錢,特別是林青,記住了嗎?”

    林青看了母親一眼,做個鬼臉說:“記住了。”

    林藍和林青一人一邊挽著母親的胳膊在省城的大街上逛,每個商場都要進去看看,累了就在商場裏的椅子上歇會兒再逛。蘇甫楠是給女兒看嫁妝的,再累她都提著精神跟著孩子們一起轉商場。半天逛過去了,他們什麽也沒有買,問題是看上的東西林藍嫌貴不買,便宜的東西蘇甫楠又看不上。林青是不願意再跟著母親和姐姐耗時間了,他本來就不愛逛商場,今天純屬陪母親和姐姐硬著頭皮逛,他徹底沒有耐心了,直接把媽媽和姐姐帶到了床上用品專買店。

    專買店的床上用品讓人眼花繚亂,把蘇甫楠和林藍看的很興奮,他們轉來轉去的看,還是沒有買的一件滿意的東西,不是母親不願意掏錢,而是林藍不想花大錢。

    蘇甫楠的確也累了,她指著一套床罩問林藍:“這套床罩怎麽樣?”

    林青趕緊說:“我看好著哪!”

    蘇甫楠看了兒子一眼:“沒問你,問你姐呢。”

    林藍拽拽母親說:“媽,你看看價錢,多貴呀!”

    林青就當沒聽見姐姐的話,指著那套床罩對售貨員說:“把這套床罩包起來。”

    林藍瞪著林青說:“林青你……”

    林青說:“姐,算是我送你的結婚禮物行吧?”也不管姐姐是什麽態度,付款去了。

    林青提著包裝好的床罩,心想就得來這招,不然再逛三天也買不上一件東西。他們又轉到專營被麵的櫃台前,蘇甫楠和林藍很細心地看著花花綠綠的繡花被麵,她們的表情是那樣的歡喜。

    林青又對售貨員說:“紅、綠、黃、紫各包一條。”售貨員快速的包好了被麵,林青迅速的跑到交款處付款去了。

    林藍理解弟弟,也很感激弟弟,可她又心疼錢,她不想讓林青這樣的為她破費,生氣地說:“林青,把你口袋裏的錢都給我掏出來。”

    林青故意跑到母親跟前,求助:“媽,你看姐姐要篡權。”

    顯然蘇甫楠很讚同兒子的做法,笑著對女兒說:“林藍,該買的還是要買,不該買的咱就不買,媽有分寸。”

    林藍不好意思:“媽。”

    蘇甫楠一手拉著兒子,一手拉著女兒說:“走,到那邊看看。”

    林青和母親又為林藍選了一些結婚日用品,從商場出來的時候他們手裏都沒有空著。

    林藍新房的窗簾已掛上,床上也罩上了新床罩子,紅、綠、黃、紫的新被子整整齊齊地放在床上,桌子上還插了一瓶鮮花。

    蘇甫楠神情歡喜地問女兒:“孩子,你看還需要什麽?”

    林藍臉紅紅的說:“媽,這麽好了還要什麽呀!”

    林祥雲正往牆上掛一副山水畫,也是心情歡喜地說:“隻要我女兒高興就行。”

    蘇甫楠說:“明天婁強就迴來了,他要是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咱們再按他的意思辦。”

    林藍說:“這麽好了,還想怎樣呀?婁強肯定高興還來不及呢。”

    2

    婁強乘坐的火車正點到達河灣,剛才還空無一人的站台,這會兒已是熙熙攘攘。林藍早已在站台上等候婁強了,她從火車進站就一直盯著下車的旅客,直到旅客都走完了,林藍也沒有看見婁強。看著空蕩蕩的站台,林藍沮喪地想,婁強可能是沒有趕上這趟火車,隻有等晚上再來接下一趟火車。

    “林藍——”

    林藍分明聽見婁強在叫她,她尋聲望去。

    婁強並沒有誤車,他早已下了火車,在出站口等林藍,沒有見到林藍,他不敢走,因為她和林藍在信中說定的,在火車站出口處不見不散。林藍是急於想見到婁強,而沒有遵守他們的約定。

    林藍歡喜地迎向婁強,心裏歡喜的不得了,而嘴上埋怨道:“婁強,你怎麽不穿軍裝呀?把我害苦了。”林藍剛才一直在盯穿軍裝的人,他沒有看見一個穿軍裝的人從她的視線裏穿過,所以她就沒有看見婁強。

    婁強擁著林藍直道歉:“我錯了,下次迴來一定穿軍裝。”

    林藍深情地看著婁強:“路上辛苦了?”

    婁強欣喜地說:“誰說我心苦,我心比蜜都甜。”

    林藍說:“別貧了,快迴家吧,爸媽都等著呢。”

    婁強緊緊地摟住林藍說:“我終於有家了。”

    婁強一進林藍家,頓時就有一種到家的溫馨,林祥雲忙著給婁強沏茶;蘇甫楠忙著給婁強倒洗臉水;林藍急著找林青的衣服給婁強換上。一陣熱情友好的忙亂後,婁強低聲問林藍:“我可以叫爸爸媽媽了吧?”

    林藍說:“當然。”

    婁強對著林祥雲深深的鞠一躬,親切地叫了一聲:“爸爸。”

    林祥雲有點不知所措,不好意思地連聲說:“坐坐。”

    婁強又對蘇甫楠以同樣的方法叫了聲:“媽媽。”

    蘇甫楠道是很平靜地微笑著說:“孩子,把衣服換了喝水吧。”

    婁強好像還想說什麽,可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林藍不想叫他在自家人麵前掬束,趕緊為他解脫,說:“快去呀?媽媽不是讓你去換衣服,愣啥呢?”

    婁強立即向林藍敬了一個軍禮,輕聲道:“是。執行命令聽指揮。”

    晚餐自然是豐盛的,林祥雲夫婦邊吃飯邊和婁強愉快地聊著。和婁強見麵不久的林藍父母,給婁強的感覺是親切和信任,他已不在是被他們問一句答一句了,他這個準女婿已經和嶽父嶽母聊的相當輕鬆。婁強已經想過一百遍了,他要和嶽父嶽母的女兒結婚了,那就必須得讓嶽父嶽母了解他個人以及他家裏的情況。婁強並沒有吃多少飯,他一直在急於向嶽父嶽母說他的情況,他從他部隊的工作說到他參軍前的處境,又從那時說到他的童年……

    童年的婁強是個苦孩子。他的父親婁建平曾是縣城的一名美術老師,母親是一名紡織工人,婁強四歲的時候,父親被打成了“右派”,接著他們全家就被趕到了一個偏僻的農村。在農村父母親都不會幹農活,但是對於被下放到農村的“右派”分子,是不能給予他們照顧。父親天不亮就得去上工,社員幹多少活,他也得幹多少活,社員擔多少擔糞他也得擔多少擔糞。父親生在城裏長在城裏,他從沒有幹過這麽重的活,也從沒有這樣天天,天天不休息連軸轉的做這樣的體力勞動,他的身體本來就弱,並且吃不飽,除了玉米麵就是蘿卜纓子。一年後,父親患上肺結核沒錢醫治,丟下五歲的兒子婁強和還沒有適宜農村生活的妻子就到另一個世界去了。母親為了生活,不得不嫁給了當地的一個老光棍。開始的時候,婁強的繼父對他還算可以,後來他學會了喝酒,而且很快就上癮了,有了酒癮的繼父,一天到晚的喝,喝完酒就睡覺,也不參加生產隊的勞動了,不參加勞動,生產隊就不給分糧,而且還要給生產隊找錢。就是這樣的日子了,婁強的繼父還是喝酒,沒有錢買酒,他就賣家裏的家當,家裏本來就沒有什麽東西,就連做飯用的風箱都拿去賣了,到後來實在沒有可賣的東西了,他就在外麵佘賬喝酒。他隻佘不還,人家到家裏把僅有的一口鍋都提走了,都到了這種地步了,他還是不顧一切的喝,喝的昏天黑地。

    原本再嫁後的母親,就是想指望人家能幫她搭把手,把兒子拉扯大,可是母親灰心到了極點,她不得不下地去勞動。天天在地裏幹活的母親,有時累的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叫繼父去地裏幫她搭把手,繼父就會兇巴巴地說:“都是你和你兒子吃,我就不去。”母親以後再也不叫繼父去地裏幹活了。既便是這樣,他們也沒有安穩的日子過,繼父在外麵喝酒的時候,隻要有人說他養了個小“右派”分子,他就會借酒發瘋,迴家就打母親,母親開始還能忍受,時間長了,繼父把母親打的是常常無法下地幹活,這樣的後果,家裏沒有工分,自然生產隊就不給分糧,家裏沒有糧食吃,母親就帶著婁強去挖野菜充饑,天長日久,鄉親們看婁強餓的麵黃肌瘦,走路都沒勁,偷偷的常給他一點吃的。

    刻在婁強記憶中的那個晚上,繼父又在外麵喝酒去了,那次喝的酒可能是過量了,他醉的迴不了家了,到了半夜他還沒有迴來。母親怕他出事,就出去找他,找了一夜都沒有找見,到第二天的下午,有人在大渠裏發現了他的屍體。那天母親哭得昏過去了幾次,婁強想不通,繼父老是打母親,母親為什麽還哭得那樣的悲痛。繼父去世以後,母親很少在外麵出頭露麵,她常在婁強睡覺後,自言自語的說:“是我的命硬,是我克死了那兩個死鬼。”

    繼父死後不久,有一天母親的心情突然好起來了,她給婁強包了一頓餃子,從那兒弄來的麵和肉,婁強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就記住那天他吃完母親為他包的餃子後,母親又親自送他去學校上學。母親那天是笑著迴去的,那也是婁強惟一一次感到肚子飽飽的,能踏實的聽老師講課的時候,也就是那個同時,母親迴家上吊了。婁強從此成了一個孤兒,後來縣民政局把婁強送進了福利院,婁強在福利院能吃飽,有學上,初中畢業那年,婁強找到民政局,要求參軍去邊疆,保衛祖國報答國家的養育之恩。

    林藍和父母都是含著淚水聽婁強說他的過去和童年。婁強看家人都為他的童年而難過,歉意地說:“爸爸,媽媽,我不是想讓你們同情我,故意對你們說這些的。我是要讓你們了解我,我是一個苦孩子出身,文化又不高,但是我很透明,我有愛心,我知道我該為我的愛付出什麽。”

    蘇甫楠的父母也早早的去世了,她最有感觸,沒有親人的孩子是多麽的不幸,她對婁強說:“孩子,你有家了,我們是你的父母,林青是你的弟弟,以後咱們一家人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們都是一家人,不會分開的一家人。”

    婁強感動地連連點頭。

    林藍和婁強在街道辦事處領過了結婚證,婚禮定在了“八一”建軍節這天,離“八一”還有幾天,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林祥雲和蘇甫楠商量過了,叫林藍帶著婁強去地區看看路明他們一家人,當麵告訴他們結婚的事。

    林藍和婁強到了地區,先去了楊兵的醫院,等楊兵下班後,他們一起去了路明家,家裏就路明一個人,家裏同時來了三個孩子看他,路明激動的不知說什麽好。他握住婁強的手,不肯丟,激動的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從內心的喜歡婁強,一再地說:“不錯,不錯,和楊兵一樣都很優秀。”

    林藍拉了拉路明說:“爸爸,坐下說話吧。”

    路明坐下對孩子們招手說:“坐坐、坐下孩子們。”

    大家都坐下了。

    丁美美提著菜開門迴來。

    路明興奮地說:“孩子們來看我們了。”

    三個孩子又站起來。

    丁美美看著三個大人似的孩子,也是高興的又是拿吃又是讓喝。

    他們在路明家吃過飯又迴到了楊兵的家。在楊兵的家裏,林藍看見楊兵和路小瑛的婚紗彩照,不免心裏難過起來。林藍的情緒又感染了楊兵,楊兵難過地說:“她就是任性一些……畢竟我們夫妻一場,我還是很懷念她的。我真後悔,怎麽就沒能勸阻她呢。我就是發發脾氣打她一頓,也許她就不再往外跑了,也就發生不了這樣的事情……我……我怎麽就這樣的無能呀……”

    看得出楊兵到現在還是很傷心,林藍也在默默落淚。婁強摟住楊兵,安慰他說:“楊兵,你要走出路小瑛的影子,人去了,我們誰也沒有迴天之術,就在心裏懷念她吧。你現在要振作起來,以後的路還很長……”

    楊兵突然覺得他今天不該這個樣子,婁強和林藍要結婚了,他還沒有向他們祝賀,到是讓他們陪自己流起了淚水還安慰自己。楊兵立刻換了一個麵貌說:“婁強,你和林藍都不要為我擔心,我會安排我的生活和工作的。”

    婁強稱讚道:“楊兵,你能這樣想這樣做,我和林藍就放心了。”

    從地區迴來的火車上,林藍坐在婁強身邊,不知為什麽,心情格外的沉重,過去的許多往事就像過電影一樣閃現在眼前……

    她在大山裏生病時的痛苦與恐懼;張宏在黑暗的夜晚背她摔倒時的驚叫;他們四人深夜在野獸常常出沒的深山裏抱頭痛哭;在山裏列縫的窯洞裏,一夜睡起來雪花落滿被子;在狂風暴雨中她們所有的女知青緊緊抱成一團;楊兵和柯小紅的批鬥會;考文工團時的歌聲;父親在白楊樹林的淚水;婁強布滿血絲的雙眼;路小瑛叫她親姐姐的表情;路明站在路口,灰白的頭發被風吹起的情景;拿到入學通知書時的激動;張宏的婚禮;汪榮的婚禮;路小瑛的婚禮;唐月嬌的瘋話;路小瑛的墓碑……

    林藍爬在婁強的肩膀上哭起來,婁強被嚇壞了,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關切地問林藍:“怎麽了,那裏不舒服?”

    林藍搖搖頭,說:“婁強,人為什麽這麽脆弱?說沒了就什麽都沒有了。我想起了過去的許多事情,想想我恨過的人,他們也挺可憐的,有的人早早的去了,就是想和他們從頭和好的機會都沒有了,我真後悔……”林藍哭得很傷心。

    婁強知道林藍說的是路小瑛,路小瑛真得叫人難過。婁強當初憎恨路小瑛並不亞於林藍,他是萬般無柰的情況下,不得不帶走路小瑛的,在火車上路小瑛一路的興奮,婁強非常的反感。當婁強要求去邊防營的前夕,路小瑛給婁強送了一個日記本做為留念,婁強當場就退了迴去,並說道:“我和你之間,沒有什麽可留念的東西;隻有記憶,而是讓我這一輩子都不得安寧的記憶。”婁強現在想到當初這些話也覺得過分了,那時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憎恨呢?是因為當時的因素和背景。婁強不想叫林藍沉浸在迴憶之中,迴憶過去,總是讓人很傷感。婁強說:“林藍,所有發生的一切都不怪你,你不要這樣傷心,走了的人,就讓我們在心裏懷念吧,活著的人,我們友好的對待,將來的某一天,當我們迴憶往事的時候,遺憾就會少一些……”

    婁強說的正是林藍此時所想的,她不會和任何人計較過去的不愉快的事情,首先她想到的是還住在精神病院的唐月嬌,她說:“婁強,我突然想去看一個人。”

    婁強問:“誰?我陪你去吧?”

    林藍說:“唐月嬌。”

    婁強問:“唐月嬌是誰?”

    林藍說:“對不起,我這樣說你肯定是莫名其妙。她是張宏的妻子,她已經瘋了,現在住在河灣精神病院。”

    唐月嬌坐在病床上,拿著一麵鏡子照著傻笑著。護士領著林藍和婁強進來,唐月嬌看看進來的人,嘻嘻笑了起來,最後把目光落在了穿軍裝的婁強身上,她突然從床上跳下來,對病房的其它病友說:“你們看。”唐月嬌指著婁強眼神裏都是興奮:“他就是我男人張宏,他是軍官……嘻嘻……他來接我迴家……嘻嘻……迴家……”猛然她跑過來撲進婁強的懷裏。

    婁強眼睛潮濕了,他輕輕地拍著唐月嬌的後背,說:“好好,咱們迴家,咱們迴家。”

    林藍也是熱淚盈眶。

    3

    張宏拄著雙拐在樓道裏鍛煉,旁邊站著是為他加油的是靳王衛東和柯小紅。

    林藍和婁強從樓梯口一拐過去,就看見張宏拄著拐杖在一瘸一拐的走著,走近張宏時,隻見張宏滿頭大汗。婁強掏出手帕遞給張宏說:“擦擦汗吧,累了就歇歇。”

    張宏感激地說:“謝謝你婁強,我們雖然是第一次見麵,可我感覺就像是老朋友。”

    婁強扶著張宏迴病房,他們幾個也跟迴病房。

    林藍問柯小紅:“你們給張宏又做什麽好吃的了?”林藍就知道他們兩口子又是來給張宏送飯的。

    柯小紅說:“你看嘛!”

    林藍打開飯盒,聞聞:“真香!米飯、肉。”

    張宏說:“我住了半年院,也把他們倆口子折騰了半年。我說病灶上的飯也挺好的,小紅非說人家的飯沒有營養,堅持天天來送飯,整天也顧不上小毛毛。”

    柯小紅說:“甭胡說了,毛毛送托兒所了,有人重點照顧著呢!”

    林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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