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寒冬退盡,春暖花開。然而路明對天氣的變化沒有任何感覺,他仍覺得和冬天一樣的陰沉、寒冷。這幾個月來,他一直被蘇甫楠和林藍所困擾,他心情沉重,情緒低落,感情困惑。他常常沉浸在過去的歲月裏,做什麽事都心不在焉,他已經明顯的感到心力交瘁,去醫院查病,身體狀況一切良好。他開始反省自己這二十年來走過的路,以前他總認為自己棄文從政是英明的一步,在政壇上是一路春風,無限風光。在所有的大學同學中,算是玩的最好的,職務是當前最吃香的知青辦主任。用他的話說,現在誰家沒有知青,找他辦事的人是擠破門坎,說句實話,他覺得他比地區專員都紅火,惟一讓他遺憾的是躺在床上睡不著的時候,偶然想起蘇甫楠,心裏稍稍有些內疚和惋惜,總覺得完美的人生中隻有這件事叫他常常感到心裏不安,失去蘇甫楠是他的終生遺憾。幾天的反省,他突然清醒了,他發現原來他活得很失敗,一生中惟一喜歡的女人永遠的失去了,親生的女兒也被自己迫害的如此悲慘。事業?擠破腦袋爭上的這個知青辦主任算個什麽正當的職務?路明捫心自問,這輩子都幹了些什麽!路明痛苦的捶胸頓足,他迷失方向了,找不到自己了。路明在家裏整整躺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第四天妻子叫來屈秘書把他送進了醫院。

    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路明還在想,如果蘇甫楠能接受他誠懇的道歉,他的心情就不會這麽沉重了,假如林藍原諒了他,他就不會這麽苦悶和困惑了。路明非常渴望相認親生骨肉林藍,懾於林祥雲的那封來信,他鬱悶、彷徨、懺悔。他有許許多多的話要傾訴,有許多的事要反省,然而他沒有傾訴的對像,他對自己做過的事情都無法評價和麵對,他真的病了。

    這天妻子丁美美和兒子路小璐來醫院看他,他正在輸液,心情煩躁,臉衝著牆,誰都不理。

    妻子和兒子耐著性子坐了半個小時,兒子憋不住了,想要出去,就找借口,對路明說:“爸爸,我要買雙球鞋,你看我腳上的球鞋都爛了。”

    路明不耐煩地說 :“叫你媽領你買去。”

    妻子丁美美也站了起來,她早就想走,就是不好意思說出來,兒子給了她借口,她也隨便問了路明一句:“你還要啥,我一次給你買迴來。”

    路明依然一動不動,衝著牆說:“我什麽都不要,領著璐璐走吧,下午不要再來了,讓我一個人清靜清靜。”

    路明近期的反常,早把丁美美惹的不耐煩了,她也不客氣地說:“我們吵你什麽了?走,璐璐。”

    路小璐已習慣了父母這樣的爭吵,他什麽都不再乎,他想要的東西,隻要大人給他買,他就會歡天喜地。

    丁美美看兒子傻乎乎的隻顧自己高興,氣得在他頭上指了一下,說:“買你個頭。”

    丁美美領著兒子出了醫院直奔郵電局,給遠在西部的女兒掛了一個長途電話,電話接通後,丁美美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在電話裏對女兒哭訴,說她爸爸住院了,病的很重,她的身體也不好,還要料理家裏的一攤子事,她也快頂不住了……那意思就是讓路小瑛認為她爸爸快不行了,叫她一定要迴家一趟,如果路小瑛不迴來,有可能再也見不上她爸爸了。

    一個星期後,路小瑛果然迴來了,她究竟是怎麽向部隊請的假,誰也不知道,反正是參軍還不到半年的她迴來了。

    路小瑛接到母親的電話後,哭了很長時間,她和父親的感情最好,父親特別偏愛她,這些她是知道的。在她三歲的時候,媽媽生弟弟路小璐時,落下了後遺症,生活無法自理,弟弟路小璐剛滿月就被送到鄉下由奶奶照顧,家裏的所有瑣事都落在了爸爸肩上。是爸爸每天送她去幼兒園,是爸爸為她洗衣做飯上街買玩具。後來媽媽漸漸的能幹一些家務事和外出了,路小瑛仍然願意讓爸爸接送她去幼兒園直到上小學一年級。路小瑛是爸爸帶大的,準確地說是從小慣大的。在路小瑛的記憶裏,父親的身體很健康,感冒都很有限,爸爸這次有病,肯定是想她想出的病,就是媽媽不給她打這個電話說,她早就想迴家了。在荒涼寂寞的戈壁灘上艱苦訓練了三個月,要不是教官的鼓勵和講解部隊的革命傳統,也許她早就當逃兵了。現在她已戴上了無沿帽,穿上了翻領軍裝,紅五星在頭上閃亮,紅領章兩邊掛,要多神氣有多神氣,她真得好想迴家讓同學和朋友們看著她羨慕吧!正巧,母親的電話給了她迴家的決心。

    路小瑛身著軍裝,挎著軍用包,興致勃勃的走進了父親的病房。路明在沙發上正看報紙,一點都沒有發現女兒路小瑛已在他的麵前了。令路小瑛驚訝的是父親的頭發僅僅在她走了不到半年中,花白了那麽多,人也明顯地瘦了,精神也不如以前了,看上去是那麽的憔悴。路明還在翻報紙,路小瑛的心揪了一下,淚水湧出眼眶。

    “爸爸——”路小瑛蹲在父親麵前,難過的什麽也說不出來,一股憐憫之情油然而生。

    “瑛瑛。”路明突然看見心愛的女兒,一股暖流湧遍全身,他愛撫地拍著女兒的後背。

    “爸爸。”路小瑛撲在了父親的懷裏,她帽子上的紅五星正中路明的眼前,路明瞬間仿佛聽見了蘇甫楠罵他的聲音,路明顫抖了,他猛然推開路小瑛。路小瑛驚愕地看著父親,不知道父親怎麽了。

    “爸爸,你怎麽啦?”

    “你把軍裝脫下來。”

    路明無法麵對女兒身上的這身軍裝,醒目的軍裝對他刺激太大了,他的心在不停地翻著苦水。女兒怎麽知道父親的心事,她挺起高聳的胸脯,大聲的說:“不!為什麽讓我脫下軍裝?我剛下火車就跑來看你了,同學和朋友還沒有一個人看見我呢。”路小瑛說完生氣地一屁股坐在父親的床上,把臉扭向一邊。

    路明頹然倒在沙發上,對心愛的女兒失望了,他擺擺手,對女兒說:“你去吧,你去讓你的同學和朋友看你的軍裝吧。”

    路小瑛笑了,對父親笑的很甜,從床上一蹦起來了,說了聲:“那我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女兒走後,路明又後悔用那麽粗暴的態度對待女兒。女兒有什麽錯,一切都不怪女兒,女兒從那麽遠的地方迴來看他,他都沒有問女兒吃飯了沒有。女兒迴來對路明是很大的安慰,隻有女兒才能理解他,他想了很長時間,他想對女兒說出悶在他心裏的煩惱,該怎麽說呢?他想醞釀好了才能對女兒說。女兒已經大了該懂事了,家裏的有些事也得叫女兒知道了。兒子還小先不去管他,妻子早已和他是名存實亡的夫妻了,他們已經什麽話都沒有了,即便是三五天說上一句話,也是油鹽醬醋。該對女兒說什麽,路明已想好了,他要讓女兒幫她來承擔他心裏的這個沉重的擔子,他堅信女兒也願意為他承擔。

    第二天,醫生查完房,丁美美和一雙兒女來看路明了,倆口子當著兒女的麵沒話找話的敷衍了幾句,然後路明對妻子說:“你迴去做飯吧。”丁美美沒說啥,站起來就走,到了門口,問了一句:“你想吃啥?”

    “隨便。”路明已顯出了不耐煩,又一迴頭看見兒子還坐在沙發上沒有走的意思,對兒子說:“去,跟你媽迴去。”

    兒子本來不想迴去,他想和姐姐多呆一會兒,因為害怕父親,哧溜跑出去了。

    路明沒有叫女兒走,女兒也不想走,雖說昨天在地委大院轉了半天,到處風光了一番,可是父親昨天很生氣的讓她脫下軍裝的事,到現在她還想不通。她是任性的孩子,她一定要向父親問個明白,為什麽父親要這樣的對待她。

    “爸爸,你不喜歡我穿軍裝嗎?”

    路明還不打算這麽快涉及這件事,他想和女兒談談女兒部隊的事,女兒的這句話,勾出了他無比酸楚和沉重的心事。路明點了一支煙,當煙快抽完時,他語氣沉重地吐出了幾個字:“瑛瑛,爸爸心裏苦呀!”“我知道。我早就看出了你根本不愛我媽。”路小瑛怨恨的眼光射向路明。

    “你不知道,是你媽她不愛我,而且是她深深地傷害了我的心。”

    “媽媽是傷過你的心,可是媽媽不是再沒有去你們單位鬧過嗎?媽媽去單位鬧也是有原因的,自從媽媽生弟弟落下病,你們都沒有在一張床上睡過,我早就知道……”

    “瑛瑛,你什麽都不知道,你是爸爸的乖女兒,爸爸的心思隻有對你說。”路明又點了一支煙,等吐出了一口青煙後,艱難地說:“在你很小的時候,你媽媽經常無故的罵我、傷我、諷刺我。說她瞎了眼,嫁給我這個二婚頭……”

    “等等,爸爸,什麽是二婚頭?”路小瑛好像嗅出了父親有什麽不光彩的事。

    “爸爸和你媽不是原配夫妻,爸爸是離過婚的人。”

    “你們到底是怎麽迴事。”路小瑛頭次聽說家裏竟有這樣的曆史。她感到非常的羞恥和震驚。瞬間,父親變得是那樣的陌生,她手腳冰涼,眼裏已射出憤怒的目光。

    路明低下了頭,他不敢直視女兒的眼睛,他摸不清女兒此時此刻在想什麽。如果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了女兒,女兒是理解和幫助他呢,還是怨恨他而離他遠去,他非常地痛苦,不知道和女兒的這場對話將是怎樣的往下進行。

    “到底是怎麽迴事,你說話呀?”路小瑛提高了八度音,她是個沉不住氣的孩子。

    路明盡管在女兒麵前很尷尬,對心愛的女兒也隻有豁出去了,他抬頭看看女兒,以商量的口氣對女兒說:“瑛瑛,聽爸爸慢慢講好嗎?”

    路小瑛依然是一臉的怒氣,說:“我聽著呢。”

    路明是含著眼淚對女兒講他和蘇甫楠的故事。從他與蘇甫楠在音樂學院上學,講到和蘇甫楠的戀愛,又從和蘇甫楠結婚講到,“肅反”運動時期,最後講到蘇甫楠是在什麽處境下走時的經過。路明講到最後,哽咽難言。

    顯然這個故事已經深深地打動了路小瑛,她沒有一點埋怨父親的眼神了,還迫不及待地問父親:“爸爸,那孩子生下來沒有?是男孩還是女孩?”

    路明看女兒還是很有同情心的,心裏踏實了,精神也放鬆了,說:“蘇甫楠和她的高中同學結婚後,生下了那個孩子,是個女孩。”

    “她現在在哪裏?”

    “就在你下鄉的那個公社當知青。”

    “誰?”

    “林藍。”

    路小瑛驚愕地望著父親,她突然明白了父親在這短短的半年裏,頭發一下子變白的原因了。她被一股強大的嫉妒燃燒著,她決不允許父親去認那個女兒,她不能叫父親給那個女兒一點愛。她要掐滅父親對那個女兒以及蘇甫楠死灰複燃的念頭,絕不能讓一個長期生活在礦區的庸俗的人和有著地委幹部身份的父親有一絲的瓜葛。路小瑛決不能讓地委大院的人還有她的同學朋友甚至部隊的戰友知道父親過去的任何蛛絲馬跡,她煩躁地對父親說:“爸爸,如今你有顯赫的地位,你千萬不要去接觸她們,你應該想想後果,一旦她們攀上了你,今天要錢,明天要工作,後天要你償還她的父女情,沒有個完的時候,甚至於見誰就會對人家說,她有一個在地委當官的爸爸……”

    “甭說啦!”路明狠狠地拍了一下沙發扶手,路小瑛閉嘴了,路明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封信,摔在了路小瑛的麵前,說:“看看吧,如果像你說的那樣,我倒是解脫了。”

    路小瑛從地上撿起信,慢慢的看起來,看完信慚愧地說:“爸爸,他們一家都是好人。”

    路明叫女兒坐在他身邊的沙發上,說:“瑛瑛,爸爸也是血肉之軀,眼睜睜的看著都是自己的女兒,卻過著不同的生活。你這次當兵是踩著你親姐姐的痛苦走的,我心裏就像是壓著一座沉重的大山,喘不過氣,直不起腰。”

    路小瑛從父親的身上看到了,如果父親在林藍的事情上沒有一個好的結果,父親背上這個沉重的包袱很快會垮下去的。她不能讓父親垮下去,她要讓父親放下這個沉重思想包袱,她要瞞著母親去認林藍,隻有這樣,父親才能振作起來。隻有父親站起來了,他們全家才能站起來,父親是家裏的頂梁柱,不能讓父親垮下去,特別是父親的職位不能丟。路小瑛的性格,是不會給任何人道歉的,但是為了父親和他們這個家,她決定去向林藍道歉並相認林藍這個姐姐。她對父親說:“爸爸,我去對姐姐說,我對不起她,讓她迴到我們身邊來吧。”

    路明激動的熱淚盈眶,女兒說的正是他所想的。

    2

    在飼養室的前方十幾米處,有一片平地,地上堆著一個大麥垛,頭響工放了,林藍和柯小紅啃了幾口幹饃,就躺在這個麥垛下麵曬太陽看書。

    過完年林藍來隊時,從父親的一個從不隨便打開的箱子裏,翻出了幾本小說帶來了,其中就有一本她現在正看的《青春之歌》。昨晚她就著煤油燈看了大半夜,還有多半沒有看完,早上在麥地裏鋤草的時候,眼前總是晃動著林道靜的影子,她為林道靜的命運擔心,為林道靜的生死擔憂。放工後,她不吃不渴想抓緊時間趕快把這本書看完,不然她總操林道靜的心。

    柯小紅靠著林藍坐著,想著過年的時候坐著靳衛東的汽車逛省城時的快樂情形,不由得她又興奮起來,這一興奮總想和林藍說說心裏話。林藍抱住她的書就是不接柯小紅的茬,柯小紅有點生氣,她是年前才和靳衛東扯明戀愛關係的,她很想對林藍說說她和靳衛東好上以後的心理感觸。可是,這會兒林藍和林道靜聊的火熱,根本就顧不上她,氣得柯小紅長長地躺下曬太陽。

    柯小紅曬著太陽,自言自語地嘟嘟著:“又招走了一批,啥時候才能輪上我呢?”過完年後,又有一批知青同學招工迴河灣了,柯小紅說的就是這些人,她隻要想起這些事,就要嘟嘟個沒完沒了。

    林藍急著要和林道靜對話,柯小紅不停地嘟嘟,煩的林藍衝她喊:“嘟嘟有啥用,哪天老天爺睜眼,哪天咱們就能招工了。”

    柯小紅望著天空叫著:“老天爺,快睜眼吧。”

    林藍把書一摔不看了,說:“小紅,這次走的都是頂替和內招,你願意叫你爸提前退休你接班?”

    柯小紅說:“我當然願意,就是我爸不同意。”

    “就是你上了班,你那點工資能養活你後媽帶來的那三個弟弟。”

    “我最生氣的就是我爸給我找了個後媽,還帶來了三個傻小子。”

    林藍“噗哧”笑出聲來,說:“我看一個都不傻。”

    柯小紅提起家裏的事心就煩,她不想說家裏的事了,說:“我去做飯了,楊兵和那幫逛會的說要來吃飯。”

    林藍說:“你趕快走吧,煩死我了。”

    柯小紅去抱棉花稈準備生火做飯,她抱起棉花稈往迴走的時候,看見從村子的小路上走來一個女的,距離太遠,一時看不出來是誰,打扮的到是挺精神。柯小紅想可能又是那個知青招工了,是來向他們辭行的,她扔下棉花稈跑到麥垛前麵去看,想看清是誰?盯住看了一會兒,好像從未見過。

    這個女青年正是路小瑛,他聽了父親的話,沒有穿軍裝,提了滿滿一網兜的水果和罐頭向飼養室走來。已經到了柯小紅麵前,柯小紅不認識她,也不敢和人家搭話。

    路小瑛到是很客氣地問道:“打擾了,請問林藍在嗎?”

    柯小紅聽說是找林藍的,還帶了這麽多的好吃的,驚喜的朝麥垛後麵大喊:“林藍,有人找你。”也不問問路小瑛是從什麽地方來的,也不管人家是誰,隨手就接過了路小瑛手裏沉甸甸的網兜。

    林藍跑過去一看,她不認識這個女孩,迅速從記憶中搜索了一遍,確實不認識這個女孩。林藍眨了一下長長的睫毛,問路小瑛:“你找我?”

    路小瑛隻聽說林藍很漂亮,可她想象不出林藍有多漂亮,此時林藍就在她的麵前,比她足足高出半個腦袋。是父親的高個遺傳給了她,漂亮高貴的麵孔是她的母親的遺傳,路小瑛被林藍的氣質擊敗了,她沮喪和嫉妒的要命,她沒有勇氣迴答林藍的問話,真想扭頭跑開,可她沒有動,她不能叫病中的父親失望。

    “對,你就是林藍吧?”路小瑛鼓起勇氣,明知故問。

    林藍把路小瑛讓進屋,給她倒了一杯水,很客氣地問:“你從哪裏來?找我有什麽事?

    路小瑛坐在婁連長曾坐過的那個破方凳上,觀察起林藍她們屋裏的家當來。一盤大炕占去了大半個屋子,大炕連著做飯的大鍋台,鍋台周圍是案板水缸之類的東西。另外一堵牆並排放著兩隻簡陋的木箱子,木箱子上擺著簡單的洗滌用品和一個小園鏡子。

    林藍問路小瑛:“我好像不認識你,你找我有什麽事?”林藍從路小瑛的穿戴上判斷出路小瑛不是從河灣來的,因為路小瑛的穿著正是目前流行的粉紅色滌良上衣和鐵灰色的滌良褲子,剪的短短的運動頭,河灣這樣的穿戴是極少的,除非是在市府大院住的人。

    路小瑛鼓足勇氣說:“我是路小瑛……從地區……”

    林藍臉色煞白,嘴唇發顫:“你……你……你來這兒幹什麽?”

    柯小紅驚訝地盯住路小瑛看了半天,隨即推著路小瑛說:“你還有臉來,趕快滾。”推著路小瑛推到了外麵。

    林藍被他們父女倆害慘了,受傷的心還沒來及愈合,又被路小瑛的到來,給無情地扯開了,三個女孩子都哭了,林藍在屋裏哭,柯小紅和路小瑛在外麵哭。

    路小瑛哭著喊著要往屋子裏闖,林藍已經把門緊緊的關住了。

    路小瑛拍打著門,說:“求你了,讓我進去吧,我隻對你說聲對不起,馬上就走……”

    柯小紅說:“你就在外麵說吧,她能聽見。”

    林藍打開門,指著路小瑛說:“路小瑛,你真不虧是你爸的女兒,也會玩兩下子,你什麽都不用說了,迴去就對你爸說,讓他放心當他的官吧,我們不會去找他的。”

    路小瑛像瘋子一樣撲向林藍,抱住林藍哭著說著:“好姐姐,你是我的親姐姐,我對不起你……”

    林藍用力推開路小瑛,柯小紅也去幫忙拽路小瑛,說:“路小瑛,你真是瘋了。”

    路小瑛大喊:“我沒有瘋,我是真心的……”

    三個女孩正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楊兵騎著自行車衝進院子,大聲問:“飯做好了沒有?”突然看見林藍和柯小紅氣唿唿地和一個陌生女孩對峙,楊兵尷尬地坐在車子上,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半天才小心地問林藍:“他是誰?”

    林藍憤憤地說:“她是瘋子。”

    楊兵把車子放好,拉著柯小紅看著路小瑛問:“她是誰?”

    柯小紅說:“路小瑛,想不到吧?”

    楊兵氣唿唿地走到路小瑛麵前,說:“你膽子也太衝了吧,你來幹什麽?”

    林藍揶揄地說:“人家是來道歉的,來認我當親姐姐的。”

    楊兵覺得也很可笑,他看看路小瑛問她:“有這個必要嗎?”

    林藍對楊兵說:“楊兵,你趕快把她弄走,不要讓她在這兒煩我了。”說完拉住柯小紅進屋了。

    楊兵指向外麵,嘲諷地對路小瑛說:“走吧,人家看不上你這個妹妹。”

    路小瑛拽住楊兵,哀求道:“大哥,你不要讓我走,我真的有話要對林藍姐姐說。”

    林藍就是叫她給害慘了,她今天又來幹擾林藍,還是這麽一副賴賴的樣子,楊兵反感的要命,指著路小瑛嚴厲地說:“叫你走,你趕快走,一會兒逛會的知青都迴來了,打不死你才怪呢?快走吧。”

    路小瑛一動不動,直勾勾地看著楊兵。

    楊兵穿件洗得發白的舊軍裝,天藍色秋衣的拉鏈隨意敞開著,白淨的臉龐棱角分明,好斯文的一張臉。路小瑛從心裏對楊兵產生了好感,同時也認為楊兵一定是林藍姐姐的男朋友,她要說服楊兵幫她認林藍姐姐。她不再乎楊兵對她是什麽態度,甜甜地叫楊兵:“大哥,林藍姐姐不原諒我,我不怪她,都是我不好,可是我說的都是真話,她媽叫蘇甫楠,以前在地區歌舞團的時候……”

    楊兵拖住路小瑛就向外走,他怕林藍聽見了,麻煩就大了,楊兵把路小瑛拖出很遠後,生氣地訓斥路小瑛:“你從那裏聽來的這些話,我警告你,你要是在這兒再胡說八道,小心我不客氣,趕快走。”

    路小瑛哀求說:“大哥,我沒有胡說,林藍姐姐的爸爸就是我爸爸,你去把她叫出來,我給她說清楚,她肯定會相信的。”

    是呀,路小瑛怎麽知道林阿姨在地區歌舞團的事?這些事他和林藍以前都不清楚,還是在林藍考上地區文工團沒有去以後,聽林藍說過蘇阿姨的事,不然,楊兵到現在也不會知道蘇阿姨曾在地區歌舞團工作過的情況。難到路小瑛的父親就是蘇阿姨不想叫林藍碰到的那個人嗎?蘇阿姨就是為了林藍不被地區的那個人認出來,才不叫林藍去地區文工團的嗎?楊兵覺得路小瑛說的話有那麽一絲真實性。楊兵聯想到了,過年的時候,好像也聽父母提到過路明和林藍怎麽迴事?當時楊兵在他的房間裏聽不清楚父母說些什麽,他也沒有在意。難到路明和林藍之間真有他和林藍都不知道的秘密?那為什麽林叔叔對林藍又是格外的疼愛?這一連串的疑問引起了楊兵的懷疑。

    楊兵真不希望林藍和路明之間有什麽牽扯,林藍是那麽的可愛,美麗和善良;而路明是那麽的可惡,狠毒。楊兵怎麽把林藍和路明都扯不到一起,因為他們不屬同一類型的人。可是那麽多的疑結不能叫楊兵什麽都不信,楊兵想從路小瑛這裏知道一切,便換了一副口氣對路小瑛說:“有什麽話,對我說也行,我會轉告林藍的。”

    路小瑛看楊兵突然對她這麽客氣,高興地說:“謝謝大哥。”

    楊兵帶著路小瑛來到了倉庫,進屋後,路小瑛就說:“大哥,我想喝水。”

    楊兵給路小瑛倒了一碗水遞給她,路小瑛喝著水問楊兵:“大哥,你是林藍姐姐的男朋友吧?我看你倆很般配。”路小瑛是試探性地詢問。

    路小瑛真是那壺不開提那壺,問的楊兵心裏難受極了,楊兵不知如何是好,也沒有迴答她,也沒有冷落她,把話差開了:“你所說的林藍母親的事,是誰告訴你的?”

    路小瑛說“是我爸爸給我說的,也是他叫我來的,林藍的確是我的親姐姐。”

    路小瑛過來過去就這兩句話,楊兵想知道到底是怎麽迴事,有些不耐煩地說她:“你腦子出毛病了吧?竟說胡話,你有什麽根據說林藍是你的姐姐?”

    “你聽我說嘛!大哥。”

    “說吧。”

    路小瑛把她從父親那裏知道的所有情況全部向楊兵說了。楊兵聽的是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這個故事,但他不能不相信,蘇阿姨的曆史在他的心裏一直是個謎,這個謎今天在路小瑛這兒找到了謎底。但是他不能答應路小瑛把這事告訴林藍,這樣做,他對不起林叔叔,而且林藍會更傷心的。

    楊兵是個誠實的人,他誰也不想欺騙,他對路小瑛說:“即便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那也得有個過程。你們目前沒有理由來認林藍,更沒有資格來對林藍說這些事,因為你和你父親真得讓人不可饒恕。我勸你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能叫林藍知道這件事情,如果林藍知道她的生身秘密後,事情會更糟。你不了解林藍,他們家雖然清貧但非常的和睦幸福。特別是林藍愛她的父親勝過一切,林藍不是無情無意,巴官圖利的人,即便她知道你們的關係,她也不會認你們的,隻能是更恨你們;更恨你的父親。路小瑛,我明確的告訴你,這件事到我這就為止,請不要再告訴任何人,給我時間,我來幫你做這件事。等有機會時,我會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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