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潯凝視著眼前雙膝跪地的衾苑,目光中充滿了探尋的意味,他的語氣淩厲狠戾:“是誰告訴你的,皇後?”


    衾苑的唇角不禁滲出一絲苦笑,“事已至此,陛下知道這些又有何用。難道陛下自己做了虧心事,如今竟如此害怕被人知曉?”


    容潯的眉心微微皺起,不置可否,“苑姑姑,你是母後身邊侍奉了一輩子的老人了,朕自然敬重你。今日之事,朕權當你是懷念太後的無心之語,不會責罰於你,你退下吧。”


    然而,衾苑並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她依舊是那副視死如歸的神態,嘴角淺淡地譏笑道:“陛下真是口蜜腹劍啊,嘴上說著讓奴婢起來,可奴婢又怎會不知,若奴婢真的踏出這紫宸殿,陛下就會立刻派人將奴婢殺了!這難道不是陛下一貫的行事風格嗎,就如當年殺害太後那般。”


    “大膽!”容潯拍案而起,卻因怒氣過甚導致起身的瞬間有些頭暈,險些又跌坐迴椅上。


    “陛下息怒。”衾苑的唇邊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陛下的龍體如今最忌喜怒無常,還是不要太過激動為好。”


    聽著衾苑的話語,容潯心中一驚,似乎在瞬間明白了什麽,“是你......是你在朕的每日安神藥中下了毒?”


    衾苑輕掃了容潯一眼,嘴角揚起一抹輕蔑的弧度,“自然是奴婢,隻怪陛下自己過於信任奴婢罷了。”


    看著容潯的眼神,衾苑沒有絲毫畏懼,她鼓足勇氣問道:“所以,奴婢隻求陛下給一句實話!太後娘娘,究竟是不是陛下所害!”


    “好啊!好!”容潯額上青筋暴起,他的瞳孔猛然收縮,似是在極力忍耐身體的苦痛,怒喝道,“你不是想知道嗎?那就自己去地府好好問問太後吧!來人!”


    容潯那身明黃色的外袍雖流光溢彩,此刻卻也黯然失色。


    殿內鴉雀無聲,唯有李安衡一人匆匆進了正殿,滿頭大汗地說道:“陛下……陛下有何旨意。”


    容潯眯起雙眼,怒不可遏:“為何隻有你來了,禦前侍衛呢?將這無禮的婢子拉下去處死!”


    李安衡環顧四周,心中一陣恐慌,擦了擦額上的汗水,“陛下……”


    “還磨蹭什麽,快去!”容潯氣得渾身發抖,青筋凸起,臉色也越發蒼白。


    “陛下息怒!”李安衡慌忙跪地,叩頭道,“禦前侍衛,全都被皇後娘娘調走了!”


    “什麽?”容潯的瞳孔再次驟縮,仿佛如夢初醒,喃喃道:“皇後……皇後怎會有如此大的權力?實在是放肆!”


    殿內突然傳來幾聲冷笑,衾苑嘴角輕揚,“看來陛下所不知之事甚多呢,皇後娘娘放肆之事,可遠不止這一件。”


    容潯痛苦地捂住額頭,隻覺頭暈目眩,天旋地轉,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道:“李安衡!帶人給朕圍住鳳儀宮,不許皇後踏出半步!”


    話畢,眼前便一片漆黑。


    容潯似乎沉睡了許久許久。


    夢中他還是皇子,眾人皆尊稱他一聲四殿下,彼時宮中之人對他喜愛有加,皆讚四殿下年紀雖小,卻有著大人般的穩重,有如此優秀的兒子,傅氏自然滿心歡喜。


    他夢迴縈繞,手持書籍於樹下悠然翻讀,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他悚然一驚,抬頭望去,隻見李安衡神色匆匆地趕來稟報:“四殿下,大事不好,裕貴妃薨了!”


    此後,六殿下容沅便被寄養在自己母妃的膝下。


    母妃對容沅疼愛有加,甚至超過了自己這個親生兒子,但他明白,自己身為容沅的兄長,更應展現出兄長的風範,於是隻能佯裝出雲淡風輕的模樣。


    容潯再次夢到了文錦、慕妤、青禾……他的生命中曾有過眾多女子,然而,他似乎並未真正愛過誰。


    他愛文錦,愛的是她的端莊持重,猶如清池中亭亭玉立的紅蓮。


    他愛慕妤,戀的是她的明媚花容,好似春日裏嬌俏可人的桃花。


    即便是有著傾國傾城之貌的思嫿,一旦惹怒了他,也會被毫不留情地賜死,就如同扔掉一片凋零的殘葉。


    那麽,宛姝呢?他愛宛姝嗎?似乎也隻是如此而已。將她推上皇後之位,不過是因為眼下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


    若說真心愛她,又怎會將她安置在長樂宮一年之久而不聞不問。


    其中的酸甜苦辣,唯有宛姝自知。


    然而,在外人眼中,他是深愛宛姝的,這便已足夠。


    畢竟,他是最擅長偽裝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容潯才緩緩睜開雙眼,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感覺異常舒適,仿佛已經很久沒有如此安然入睡了。


    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仍在紫宸殿內,心中不禁鬆了一口氣。


    此時,殿門緩緩開啟,宛姝輕盈地踏入殿內,手中端著一碗湯藥,坐在容潯的榻前,輕聲說道:“陛下終於醒了,您已經睡了三天三夜,臣妾擔心至極。這是臣妾精心為您熬製的湯藥,陛下是否要服用一些?”


    容潯凝視著眼前的宛姝,隻覺得如今的她是如此陌生,不禁冷笑一聲:“皇後如此費心嗎?朕聽聞,用心之人,往往心懷叵測。”


    宛姝手持湯藥的手微微一抖,麵色卻如靜水般毫無波瀾,“陛下怎會如此想?臣妾對您的忠心,日月可鑒。”


    容潯緩緩直起身子,似乎仍未擺脫疲憊之態,然而他說出的話卻字字千鈞,“朕記得,你曾對朕說過,權力是最好的良藥。如今,朕倒要瞧瞧,你的良藥,是否是治愈朕的靈丹妙藥。”


    “陛下言重了。”宛姝輕舀一勺,輕輕吹去熱氣,遞至容潯唇邊,“臣妾所做一切,皆是為了陛下您,為了您的江山社稷。”


    容潯凝視著宛姝的眼神,愈發深沉,他抬手一揮,將那碗藥打翻在地,冷冷說道:“好啊,朕今日就賜予你一個名垂青史的機會。朕要你親口告訴朕,你的野心,究竟有多大!”


    宛姝看著滿地的湯藥,流露出幾分惋惜之意,繼而直視容潯的目光,再不掩飾,平靜地說道:“天下之大,豈能僅有一人主宰?近日之事,不過是順天應人罷了。”


    “順天應人?”容潯忽地笑出了聲,笑聲中充滿了憤怒與不屑,“皇後真是說得冠冕堂皇,究竟是順天應人,還是滿足你的一己私欲!”


    容潯的青筋暴起,顯然是怒氣攻心,身體難以承受,突然嘔出一口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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