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沈青禾深陷的眼窩裏出現了亮晶晶的東西。突然,她雙手捂著臉蹲下去,瘦弱的身軀猛烈地抽搐起來,淚水順著指縫無聲地流下。


    宛姝的眉眼也染上了一絲傷感,眼裏流露出一股憐憫,她偏過頭不再看,終究都是宮裏的可憐人罷了。


    宛姝轉身欲要離開此地,隻聽沈青禾在身後大聲道:“你要小心皇貴妃。”


    離開的腳步聲戛然而止,宛姝眉心蹙了蹙,“我自會小心。”


    “她與慕容氏不同。”沈青禾的聲音哭過之後顯然有些嘶啞,“她的身後是淩氏,你若想爭後位,光有陛下的寵愛是行不通的。”


    “我知道。”宛姝臉上的輕柔凝結在了眼底,“我從未輕視過皇貴妃這個對手。”


    宛姝灑脫的身影慢慢走出了大理獄,身前是即將唾手可得的皇後之位,而身後便是那些被她討伐過的屍體在發出無聲的呐喊。


    走出大理獄時,宛姝向後望去,水潤的眸子裏結滿了愁緒,像是一朵幽幽綻放的白曇,清冷又疏離。


    棠音順著宛姝的方向看過去,歎了一聲道:“娘娘算是把宜妃解決掉了,也正如她所說,如今您的對手,也唯有那一位了。”


    宛姝微微仰起的臉龐,泛著點點濕意,“說來也可笑,就算我無意於後位之爭,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我不爭了。”


    “說得正是。”棠音的目光凜冽了幾分,“若說娘娘曾經想置身事外,可如今墨昭儀離去,宜妃也被陛下懲罰,顯然是把您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恐怕後宮中都在議論您和皇貴妃到底誰才是後位的最佳人選呢。”


    宛姝自嘲地笑了笑,笑容裏滿是淒涼,“要想成為皇後,第一件事便是要抬高我家族的身份,就算父親是通政使司副使,可和淩氏的地位比起來,便是有著天差地別。”


    棠音點頭表示讚同,附和道:“娘娘想得沒錯,後宮的爭鬥並不能達到娘娘的首要目的,娘娘還需要沉大人時刻留意前朝的動向,要變被動為主動。”


    宛姝應了一聲,臉上在笑著,可心卻漸漸的冷卻下去。她一步步走在迴宮的路上,思緒萬千。


    她入宮成為沉才人,以色;一步步成為瑄妃,以情;如今要成為大鄞的皇後,便是以謀。


    在這個緊要關頭,靜安宮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靜慈法師——也就是慕容氏,今日在靜安宮內發現她已經去了。


    宛姝聽到這個消息後,著實吃了一驚,她身子一顫,像是已經意料到的事情,卻又在意料之外。


    “陛下怎麽說?”


    棠音歎息道:“陛下擬了靜慈法師的諡號,為恭讓靜慈皇後,下旨修陵寢,不附廟。”


    宛姝應了一聲,隻覺得一時頭痛得很,感歎道:“最近宮裏真是發生了好多事啊。”


    棠音趕忙到宛姝身後,抬手為人揉捏著,附和道:“先是墨昭儀去了,如今宜妃也性命難保,再到靜慈皇後...”說完,棠音一驚,望向宛姝的眼神也帶了些許慌張,“娘娘...靜慈皇後之事,不會與皇貴妃有關吧。”


    宛姝眼底閃過輕微的驚詫,猶豫道:“眼下皇貴妃是最顯眼的存在,她那麽聰明,怎麽可能做出這種引火上身的事情,怕是你多慮了。”


    聞言,棠音緩緩低下頭,自責道:“娘娘說得是,是奴婢多慮了。隻是最近宮中的事情太多,奴婢不得不想到這層。”


    “隻怕是屬於我們的爭鬥,才剛剛開始呢。”宛姝的眉眼冷了幾分,懶倦的靠在貴妃椅上,雍容又華貴。


    皇宮終於迎來了屬於它熱烈的盛夏,水波紋層層暈開,漣漪疊疊,好不自在。


    喪儀結束後,宛姝拖著疲憊的身軀向長樂宮的方向走,月亮漸漸升高,她穿著白色的喪服,整個人顯得無力而憔悴。


    宛姝瞥了一眼身前的皇貴妃,一樣的一身素衣,不勝哀戚。隻見她身子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宛姝眼疾手快,立刻扶住了險些暈過去的皇貴妃,惶恐道:“皇貴妃娘娘無礙吧?


    皇貴妃不穩的身子向後退了兩步,臉色很是不好,聲音嘶啞道:“本宮無礙,多謝瑄妃了。”


    宛姝依舊攙扶著皇貴妃,不敢有一絲怠慢,“皇貴妃娘娘操持著喪禮的事宜,多日來也是盡心盡力,難免累壞了身子,臣妾扶您迴宮休息吧。”


    皇貴妃笑了一笑,抬眼細細打量著宛姝,“盡心盡力,瑄妃這話,本宮愧不敢當,隻是靜慈皇後薨逝,本宮略盡些心思罷了。”


    “是臣妾失言。”宛姝凝神片刻,沉聲道,“皇貴妃娘娘的心意,想來靜慈皇後會感受到的,陛下也會。”


    皇貴妃不以為意,肅聲道:“聽說陛下要晉你父親的職位,獎勵他為宜妃之事出力?”


    宛姝聲音低了些,“娘娘言重了,臣妾父親原是正四品,年頭久了,陛下心疼罷了。這才略略提拔些,也隻是正三品通政使司通政使而已。”


    皇貴妃似笑非笑,揚一揚臉,“正三品又如何,難保不會再晉升,再之上便就是翰林院掌院學士,若是熬到殿閣學士,放眼前朝,那便是無人能及的了。”


    “臣妾不敢。”宛姝眉心微動,“若論後宮,您自是第一人。前朝也是一樣的,您的父親乃是九門提督,哪裏是家父可以比上的。”


    皇貴妃淺笑,眼神裏多了幾分淡然,“你是瑄妃,雖在本宮之下,卻也是在本宮一人之下,陛下提了你父親的官職也好,總不能叫一個妃子的家族,還是個正四品吧。”


    “娘娘聖明。”宛姝舒了一口氣,“總歸是顧忌到臣妾的顏麵罷了,哪裏能越過您呢?”


    “此事越不過,可未來之事,誰又能說清楚呢?”皇貴妃的臉色漸漸不自在起來,“隻是瑄妃啊,本宮也不得不提醒你。本宮是和嘉公主的生母,大鄞的皇貴妃,家父是九門提督,祖父也曾為先帝立下了汗馬功勞。淩氏的榮耀你入宮多年不是不知道,有些事情別錯了主意和分寸,若是出了什麽事,本宮可保不了你。”


    宛姝笑了笑,顯然明白皇貴妃這是在警告她,溫和道:“娘娘多慮了,臣妾這種出身,怕是也隻能在陛下身邊做一輩子寵妃,臣妾並無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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