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縹緲,湛藍的天空漸深,仿佛潑上了一筆鯨藍色的墨。


    宛姝抬眼望著天空,幽幽道:“瀾泱怕是傷了心神,一直都沒有子嗣,如今驟然知曉真相,恐怕也要需些時日才能接受。”


    “是啊,自己心心念念喜愛的吃食,到最後竟成了傷害自己的毒藥,如何能接受?也是辛苦瀾姐姐了。”瀟月歎息道,“姐姐打算怎麽辦?”


    “事涉瀾泱,我們不便開口。”宛姝重新看向遠方,“如今便需要有人替我們開口。月兒,此事我來辦,你近日空了便去看望姐姐,讓她養些精神。”


    瀟月點點頭,隨後同宛姝一起迴了宮。迴宮之後,宛姝落筆,隨後將書信疊好遞給了清如,囑咐道:“送到華陽宮阮貴人那裏,切記別被人發現了。”


    “是。”


    次日,宛姝起身坐在台前,隨口問了句:“陛下昨晚歇在哪了?”


    “迴娘娘,陛下昨晚歇在華陽宮阮小主那裏了。”棠音一邊為人兒梳著青絲一邊答道。


    宛姝應了一聲,抬手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活動了幾下肩膀,“待會兒帶上東西,去鳳儀宮。”


    棠音一驚,卻還是不動聲色地淺淺應道。


    宛姝前來之時,瑾貴妃剛剛用完早膳,坐在榻上帶著挑剔的神情舉著圓鏡,欣賞著自己的容貌。


    “臣妾參見貴妃娘娘,娘娘吉祥。”


    瑾貴妃隨意地攏了攏青絲,隨即看向宛姝:“起來吧。”


    “是。”宛姝喚過棠音,鄭重開口,“這是臣妾帶來的玉浮雕荷花魚玉佩、純白色琉璃璧佩、還有這盒極難得的玫瑰露,贈予娘娘是最好不過的。臣妾特來向貴妃娘娘道謝,多謝娘娘那日前來翩然殿解了臣妾之困。”


    瑾貴妃放下銅鏡,慵懶地靠在靠枕上,喚過綠意柔聲道:“難為瑄昭儀有心了,都收下吧。”


    宛姝看向瑾貴妃的小腹,淺笑道:“娘娘懷有身孕實在辛苦,想必已是過了頭三個月了吧?”


    瑾貴妃眼神帶著笑意,笑吟吟道:“這辛苦之事若是能化險為夷,便也就不辛苦了。”


    “娘娘順利產子,待生下後便就會晉為皇貴妃,到那時便就真是有福之人了。”


    瑾貴妃的眼神動了動,抬手摸上了自己逐漸隆起的小腹,“這個孩子,本就是皇後欠本宮的。如今,也隻不過是還迴來了而已。”


    見宛姝未迴應,瑾貴妃偏了偏身子,“謝也道了,東西也都送到了,昭儀若是無事的話,便就請迴吧。聽說中秋便就是你的冊封禮了,要忙的事情怕是多了去了。”


    宛姝眉心微動,低聲道:“再忙也不過是一個昭儀的典禮,費不了什麽心思,如今宮中誰又能重要得過貴妃娘娘肚子裏的這個呢?”


    瑾貴妃含笑道:“昭儀這話便就是言重了,如今炙手可熱的慕容氏恐怕也是要到大廈傾頹的那一刻了呢。”


    宛姝抬眼望去,望著瑾貴妃得意的神情,心下不由得緊了一絲,緩緩開口道:“貴妃這話,臣妾倒是聽不懂了。”


    瑾貴妃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流蘇,挑眉道:“慕容氏在前朝結黨營私之事,昭儀恐怕還不知道吧?”


    宛姝的手頓了一下,低頭道:“前朝之事,臣妾哪裏能曉得。”


    “也是。你與皇後的恩怨,又如何能與本宮相比。”瑾貴妃的手順著流蘇撫下,看似雲淡風輕,聲音卻鏗鏘有力道,“本宮一定要親眼看著慕容皇後自掘墳墓的那一天。”


    宛姝走出鳳儀宮時,隻覺得自己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了,一時之間頭痛得厲害。


    “娘娘!”棠音連忙扶住宛姝,“娘娘要注意身子才是啊,腿傷剛好些,身子更要仔細調理著。”


    宛姝卻無從去聽,蹙眉問道:“皇後到底怎麽了?瑾貴妃何以會說那樣的話?”


    棠音環顧了一圈周圍,湊近宛姝耳旁低聲道:“最近宮中都在傳,說皇後母家仗著日漸勢大,在前朝結黨營私,皇後的舅舅更是不把陛下放在眼裏。皇後也是頭痛得很,已經免了幾月的晨昏定省了。”隨後繼續道,“近日娘娘忙著墨嬪的事,無暇理會這些,自然也是不知曉的。”


    宛姝心頭一緊,想起了那日容潯對她說的話。她眼神一轉,問道:“那後宮的事情,陛下都知道嗎?”


    棠音扶住宛姝的手又緊了緊,沉聲道:“本是不知道的,可如今瑾貴妃懷有身子,陛下總宿在鳳儀宮。這枕邊風一吹,陛下就算不想知道,也得知道了。”


    宛姝譏笑道:“那我們就再添一把火。”隨後宛姝偏過頭,小聲道,“你帶著清如去散播關於紫瑤的一些事情,切記不要說得太多,隻說她在頤華宮做事不仔細就是了。”


    “是。”棠音應了。


    深秋的日子總是過得愜意了些,宛姝坐在桂花樹下,抬手接起落下的小小桂花瓣。近日宮中傳言頗多,弄得人心惶惶。因著文錦抱病,連宛姝冊封為昭儀的典禮,也都隻是草草了事。


    “娘娘。”清如緩步走來,“坤寧宮傳話來,說皇後身子好些了,讓各宮前去請安呢。”


    風夾帶著躁意,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宛姝深吸了一口氣,搭上清如的手,緩緩來到了坤寧宮。


    宛姝是最後一個到的,連連走到文錦身前,俯身行禮:“臣妾來遲,還請皇後恕罪。”


    宛姝已有三四個月的時間未見文錦了,如今驟然相見,不禁心中泛起波瀾。


    見文錦的臉色未變,依舊是那樣的漠然。盡管臉上未施粉黛,卻還是掩飾不住眉眼的精致,然而這份精致卻不能蓋過臉上的憔悴和虛弱,就連原本合身的錦衣此時此刻看來也顯得空蕩蕩的。


    “無礙,起來吧。”文錦有氣無力般地迴道。


    宛姝落座後,見文錦抬手扶了扶額頭,清清嗓子開口道:“本宮前些日子身子不大好,所以免了你們的晨昏定省。近日已覺得有所好轉,所以以後你們都要來定時請安。”文錦的眼神犀利了些,“因著抱病,所以前些日子宮中的流言,本宮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今日,本宮卻不能不管了!”


    話還沒說完,隻聽文錦輕咳了幾聲,仿佛已將全身力氣耗盡一般。“若是再讓本宮聽到此等不入耳的流言,本宮定嚴懲不貸!”


    “是。”六宮宮嬪恭敬應道。


    宜妃緩緩起身,行禮道:“皇後娘娘,臣妾有一事稟告。”


    文錦抬眼,“說吧,什麽事。”


    宜妃含笑道:“前幾日去墨嬪的頤華宮,見有一個小宮女機靈得很,臣妾便想著把她要來,卻怕墨嬪不依呢,所以想來求求娘娘。”


    宛姝連忙抬頭望向瀾泱,隻見瀾泱極力忍耐著自己的情緒,手指死死地拽著自己的衣衫,眼神不由得也看向了宛姝。


    因著宛姝之前放出的流言,宜妃果然坐不住了。


    文錦卻嘬著唇思考了片刻,“一個宮女而已,若有不喜歡的盡可去內務府挑就是了,怎的卻看上了頤華宮內的。”


    “娘娘有所不知,這挑選侍女也是要合眼緣的。”宜妃的語氣和軟遲慢,“臣妾和她投緣得很,想必墨嬪也不會吝嗇一個小宮女吧?”


    文錦淺笑了一聲,強撐著道:“隻是一個宮女罷了,本宮自然是依的。墨嬪,你說呢?”


    瀾泱尷尬地笑笑,“臣妾宮裏的人都是用慣了的,哪有說要去便就要去的呢?”


    宜妃剛要開口,瀾泱又繼續道:“不知娘娘說的是臣妾宮中的哪位宮女?不過...若是尋常的低等宮女,臣妾便也就給了。”


    這迴輪到宜妃尷尬,她眨了眨眼睛,緩笑道:“還正讓墨嬪妹妹說對了,本宮瞧著你宮裏的灑掃宮女與小廚房的宮女都機靈得很,讓本宮好生羨慕。”


    瀾泱短促地笑了一聲:“臣妾說呢,這幾日就瞧著她們做事不仔細,臣妾正納悶呢,原來是早就找好了娘娘這裏。”


    “妹妹這是哪兒的話,本宮與她們也不過是一麵之緣,這話說得倒是有點小家子氣了。”


    瀾泱並未將宜妃的話聽進去,而是轉向文錦,淡淡道:“說起來,近日臣妾宮裏的紫瑤,做事極是敷衍,現在想來心怕是早跟了宜妃娘娘飛去了。既然如此,臣妾也隻好讓她去芙蓉宮伺候了。”


    聽到紫瑤的名字,宜妃驚疑不定的眼神瞪得極大。她連忙撇清關係,“妹妹說哪兒去了,本宮這還沒說名字呢,妹妹怎就知曉是誰了?”


    瀾泱見狀,繼續賠笑道:“這位紫瑤姑娘倒是沒別的什麽本領,隻一樣,這糖蒸酥酪做得極好,當真讓臣妾想念得緊。”


    “哦?”文錦倒是有些不解,“瞧你們說的,倒讓本宮對這位宮女產生幾分好奇。”


    宛姝看向瀾泱,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又各自迅速地收迴目光,故作淡定地望向別處。宛姝開口:“說到這個,臣妾在頤華宮中也曾品嚐過。皇後娘娘,總之紫瑤也要去芙蓉宮伺候的,不如在去之前做一碗給各宮姐妹品嚐品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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