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潤如酥,草木繁盛,桂馥蘭香,天氣好了後各宮嬪妃的身子也都漸漸恢複了些精神,今日難得六宮的妃嬪都集聚坤寧宮向文錦請安。


    前些日子不是這個宮的妃子抱病,就是那個宮的貴人染了風寒。大概春日就是流感多發的季節。


    恰巧容潯也在坤寧宮,大家便也向容潯一同請了安。


    “今日倒是難得的六宮同聚。”文錦彎眉淺笑,“溫才人,你的身子可好些了嗎?”


    瀟月聞言起身,點頭道:“多謝皇後娘娘關心,嬪妾的身子已好了許多。”


    “那就好,你的身子最弱,可要仔細調養著,切記不可再生病了。”


    瀟月還未開口,隻聽瑾妃輕咳了幾聲,臉色很是不好。


    聲音讓在場的宮嬪將目光都放在了瑾妃身上,見瑾妃的臉色有些許蒼白,嗓中似乎也滾動著含糊不清的嘶啞之聲。


    文錦忙喚過綠意,擔憂道:“瑾妃這是怎麽迴事,可讓太醫瞧過了嗎?”


    綠意搖搖頭,臉上有些局促不安,“娘娘說不礙事,便就沒傳太醫。”


    容潯見狀,臉上似有一絲不悅,蹙起眉頭道:“如今瞧著,倒不像不礙事的樣子。去傳章太醫過來。”


    文錦眼神也看向了瑾妃,柔聲道:“瑾妃,你自己的身子,自己可要當心。”


    瑾妃垂下羽睫,盈盈俯身,絳唇輕啟,“是,臣妾記下了,隻是如今天氣陰晴不定,臣妾便也沒在意。”


    “正是因為天氣的原因,你更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瑾妃的聲音略有些沙啞,緩緩開口:“皇後娘娘說得是,臣妾定當養好身子,為皇後娘娘分憂。”


    話出,文錦的臉色難堪了幾分,卻也不願和人一般見識,隻得將話題轉向了旁人,說話間,章華已然來到了坤寧宮。


    章華欲要行禮,容潯抬手道:“免禮,去瞧瞧瑾妃如何。”


    “是。”章華起身,將手搭在了瑾妃得手腕上,一時間殿內靜了下來,不知這位瑾妃娘娘到底得了何種病狀。


    見章華一直沒有說話,文錦溫然道:“章太醫,瑾妃可是有何不妥嗎?”


    章華垂眼思考了許久,隨後起身行禮:“迴皇後娘娘,瑾妃娘娘並無大礙,若要說的話,也隻是近日來服用了西麻黃。”


    文錦啞然:“那不是清熱解毒的東西嗎?”


    “正是。本是好東西,但不宜多加,否則便會出現娘娘此症狀。”


    聞言,瑾妃輕挑嘴角,衝一旁的葉昭靈使了個眼色。


    葉昭靈會意,起身上前,“迴皇後娘娘,嬪妾前幾日,曾目睹過澄婕妤進出過太醫院。”


    聞言,澄婕妤手中的茶險些沒拿穩,殿內明明春意盎然,可澄婕妤心中隻覺一陣寒涼。她望了一眼葉昭靈,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瑾妃的餘光掃過葉昭靈,她也揚起下顎得意地迴應。


    隨後瑾妃淡淡瞥過澄婕妤,又轉而看向容潯,虛弱道:“這倒是讓臣妾想起一件事。臣妾前些天頭痛,這兩天的食材又不合胃口,便想著親自去禦膳房瞧瞧,沒想到碰到了澄婕妤。”


    澄婕妤抬眸看向瑾妃,眼神裏不禁帶有一絲探索和目光,仿佛等待著響在她頭上的霹靂。


    “臣妾剛想去問問她,卻被她的侍女攔住,見這樣臣妾也就沒了心情。今日恰巧章太醫說起此事,臣妾倒覺得,在時間上,也隻有澄婕妤去過禦膳房。”


    “瑾妃娘娘說得正是。”葉昭靈邪笑道,“若不是澄婕妤存了心思要害瑾妃娘娘,何以在時間上如此剛好,況且去過禦膳房,又去過太醫院的人,也隻有澄婕妤了。”


    “陛下。”澄婕妤連忙起身,煩躁感一時間湧上心頭,“臣妾的確向太醫院要過西麻黃,但隻是用來加入臣妾的藥膳裏而已。至於剛才瑾妃娘娘所說進入禦膳房之事,臣妾並未去過,還請陛下明察。”


    容潯長長地歎息一聲,似乎想要舒盡心中鬱氣。隨後看向瑾妃的神情有些不自在。


    良久,容潯緩緩開口,“瑾妃,你可有證據?”


    瑾妃喚過一旁地綠意,見人忙不迭地從懷中拿出一塊布料,隨後瑾妃開口道:“陛下請看,這是臣妾在禦膳房發現的,據臣妾所知,隻有婕妤位份才能用此布料,而後宮婕妤位份的,也隻有澄婕妤一人了。”


    宛姝探了探身子,看清了那塊布料確實是隻有婕妤的位份才配用。如此一來,便就坐實了謀害瑾妃一事。


    宛姝連忙起身,單膝跪地,“婕妤娘娘的為人,陛下是再清楚不過的,若隻因布料而疑心娘娘,嬪妾覺得怕是不妥。”


    瑾妃那雙淩厲的眸子看向宛姝,毫不客氣地迴絕道:“那瑄良媛倒是說說,若澄婕妤未去過禦膳房,那禦膳房為何會有她的東西。難不成,還是本宮專門偷了她的布料去汙蔑她?”


    宛姝仰頭,對上瑾妃深邃的雙眸,“既然尋到了,證明瑾妃娘娘也是去過禦膳房的。瑾妃娘娘身為妃位,去布衣局尋一件婕妤的布料,怕也是輕而易舉。”


    “好了。”文錦莊嚴的聲音傳入耳裏。“既然澄婕妤承認自己取過西麻黃,那瑾妃一事怕與你脫不開關係。本宮隻好將你禁足再做打算,陛下覺得呢?”


    後宮之事向來是文錦掌權,容潯也會給文錦足夠多的權利,隻是如今的後宮,怕已經不是容潯初登基時的後宮了。


    容潯看向澄婕妤,終究不忍心,隨後道:“澄婕妤是不懂這些的。依朕看,這件事不如交給皇後再查查,不能冤枉了一人。”


    正當瑾妃露出得意神情之際,容潯的話讓她有些猝不及防。她連忙開口:“陛下,時間上隻有澄婕妤對得上,不是她還能有誰!”


    容潯冷眸看向瑾妃,瑾妃便知趣地閉上了嘴巴。容潯明明長相白皙且精致,偏偏那股子與生俱來的貴氣奪目得讓人無法唿吸。


    文錦聞言,朱唇輕啟,笑意盈盈道:“是,臣妾一定不負陛下所托。”


    “後宮之事交給你,朕很放心。隻是宮裏接二連三的鬧出這種事情,實在是皇後的失職。”容潯沒有一絲猶豫,繼續道,“若是再發生這種事情,朕當真要懷疑皇後管理後宮的能力了。”


    容潯素來不願插手後宮之事,今日這番話,說得文錦臉頰有些發燙,卻還要故作平靜,顯得緊張不安,卻又無可奈何。


    容潯那深邃的黑眸裏,仿佛有著一個寬闊的世界,令人難以洞悉,縱使文錦跟了他這樣久,卻也無法走進他的內心。


    說罷,容潯起身,便離開了坤寧宮。整個殿內安靜了下來。陽光拂過窗外的綠葉,吹得人心惶惶。


    瑾妃美目流轉,隨後落在文錦身上。她眉頭微蹙,神色幾番變換,整個臉龐都呈現出難以辨識的複雜,隨後徐徐開口,頗有幾分挑釁的意味在裏頭,“那就請皇後娘娘好好查查了。”


    文錦並未在意,恢複神態後,晶瑩剔透的翠綠簪子低垂著流轉。抬手輕輕撫了撫簪子,發出泠泠聲響,“那是自然,本宮身為後宮之主,自是會查得水落石出。”隨後喚過一旁的侍女,“瑾妃累了。綠意,扶你娘娘迴去休息罷。”


    瑾妃冷哼一聲,賭氣般的轉身離去,葉昭靈見狀,悚然一驚,也惺惺跟在身後離開了。


    沒一會兒在座的妃嬪便也都陸陸續續地退下了,正殿隻剩下跪在地上的澄婕妤和宛姝。


    澄婕妤淡抿唇瓣,輕輕頷首,“臣妾多謝皇後娘娘。”


    文錦嘴角扯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澄婕妤不必放在心上,此事也是陛下有意偏袒你,這件事本宮會查清楚的,你且先迴去吧。”


    “是。”


    宛姝扶起澄婕妤,離開了坤寧宮。


    文錦拖著疲憊的身軀迴到了床榻上,思緒像水池開了閘一樣湧出來,把她僅存的一絲理智衝得蕩然無存。


    她自十四歲起就被指給了容潯,她比容潯小上一歲,如今算來,陪在他身邊的日子也有十年之久了。


    可即便是如此之久的時間,她也從來未真正的走進過容潯的內心,她深知自己之所以能成為皇後,隻是因為自己的家族,自己的身份。


    身為皇後,身為六宮之主,得到了一切東西,卻唯獨沒有得到夫君的愛,何其可笑。


    文錦輕抿紅唇,一副幽怨的模樣,眉目間隱約流出來淡淡的哀傷。隻因她是出身大家的名門貴族,更要處處都端莊,不能讓人挑出一絲錯來。


    隻是這樣無趣的她,早已被容潯厭倦了吧。


    她越擦,那淚卻掉得越多,像墜了線的珍珠,滾滾而下,無聲無息地浸濕了玉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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