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去看尚不足月的趙菁東,顫抖著手想去撫摸他,觸及時,趙殊錦含著笑意的聲音從他的頭頂響起:「這麽喜歡菁東,抱抱吧。」


    頓時,他手中一重,周圍的環境忽然變化,如鏡花水月般一寸寸破裂,消散,替代梧桐葉的是冰寒刺骨的雨水,他茫然抬頭,隻見到電閃雷鳴的黑幕,嗚嗚哀嚎的黑色叢林。


    「............!」


    「阿......寒......」


    「!」這一聲仿佛凍住了宋羽寒的骨骼,使他僵在原地,他一寸寸的低頭,懷裏的並不是小小的趙菁東,而是滿臉是血,奄奄一息的畢思墨!


    他倏地睜大了眼,嘴唇發白,而後反應過來,慌忙中撕下自己的袖口,用力按在畢思墨血流不止的傷口處,語無倫次地說:「畢思墨......你......你別死......」


    他從未這樣惶恐過,寒意從四麵八方包裹了宋羽寒,他再也控製不住哽咽出聲,一麵哭著,一麵用力按著血流不止的傷口:「止不住......為什麽止不住......」


    ......在這樣生死攸關之際,畢思墨瞧著他濕透了的眉眼,嘴角含著血笑了,他的聲音輕到不湊近根本聽不清,喃喃道:「快逃............」


    宋羽寒在濕寒的空氣中艱難地唿吸著,哭紅了雙眼,隻見畢思墨嘴張張合合,他茫然地湊近,無助地問:「什麽......?」


    「快逃啊......阿寒......」


    宋羽寒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喃喃:「逃去......哪裏......?」


    他一時不查,被重傷的畢思墨推了個趔趄,猛地迴頭時,隻見畢思墨拚盡力氣撕心裂肺地沖他喊:「快逃!快跑!」


    !!!


    他如墜冰窟,瞳孔收縮,一瞬間像是收到了什麽指令般的,不管不顧,不假思索地轉頭狂奔起來,眼中全是樹的倒影,與烏鴉嘶啞的哀嚎。


    黑夜是那樣濃重,幾乎要整個吞沒他,他來不及過多地去思索瀕死的畢思墨該怎麽辦,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快跑,快逃!


    不能讓那個人抓住!


    他越跑越快,越跑越急,幾乎快要摔倒之際,手卻被人攙扶著,不等他反應,胸口忽地一痛,「哇」地吐出一口血。


    ......宋羽寒半撐在地,迴頭,他的瞳孔裏映出趙殊錦滿含痛苦與滔天恨意的眼神,她一身紅衣,持劍而立,恨聲道:「你為什麽要殺畢思墨!你為什麽要下此毒手!」


    !


    他突然迴想起倒在血泊中,被他無情地遺棄在原地的畢思墨,顫抖地說:「我......我......」


    我什麽?要說什麽?要狡辯什麽?要說不是我殺的嗎?可分明......


    分明是我見死不救......


    他茫然地想著。


    趙殊錦又是一劍刺來,這一劍沒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手裏卻多了一隻氣絕的小狐狸,它像是沾血的紙鳶,沒有了一絲的氣息。


    「不......不.......」


    他瞳孔猛縮,仿佛空氣都凝結了。


    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不要這樣對我,不要......


    宋羽寒渾身都在顫抖,連牙齒都在打顫,伸手去捂小狐狸身上幾乎要劃破大半邊肚子的傷口,除了沾了一手鮮紅的血之外,還有些異物感。


    他茫然地低頭,隻見它的傷口處留出一截長長的,鮮紅的長條物。


    是腸子。


    !!!


    他驀地睜大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宋羽寒捂住眼睛撕心裂肺地哭喊起來,恍惚間一道女音冷冷的從上方傳來。


    「你這個該死的叛徒。」


    第17章 憶舒君


    宋羽寒的意識陷入了黑沉的深淵,仿佛有無數隻手在拉扯著他。


    「師哥,醒醒。」


    宋羽寒皺眉,緩緩睜眼,重影忽晃著,迴過神來時,是城主府的漆木房梁。他想抬手手上一重,挑起了被褥。


    什麽時候……


    「師哥。」


    宋羽寒偏頭去看,床邊赫然立著一名黑袍的年輕男人,怔愣片刻,喃喃道:「你怎麽......」


    顏離初站在他的床邊,宋羽寒的眼角還掛著淚痕,他抿了抿唇,擔憂道:「你在哭。」


    他的鬥笠放在了一旁,窗口大開,窗外的吆喝聲已經停了,宋羽寒頭有些痛,抬手捂住了額頭,已經半夜了麽。


    他撐起身子,說道:「沒事,做了個不太愉快的夢。」


    顏離初道:「什麽夢?」


    宋羽寒搖首不欲多加解釋,敷衍道:「沒什麽。」


    他突然想到蝶永宜之前有說過曾經夜闖戊戌城主府,而且沒有一人發現之人,正是顏離初。他問道:「你來時沒有動其他人吧?」


    顏離初搖首否認,靠著床邊坐下,床不大,坐下來就能挨著宋羽寒,道:「凡人難以察覺我。」


    「那就好。」


    他陡然驚醒,還沒緩得過來,額角冒著細汗。顏離初心有所感,從懷裏拿出一張方帕遞給他。


    宋羽寒輕拭著額頭,一股淡淡的香氣襲來。


    好香。


    他餘光掃視了一眼顏離初。


    方帕上不知是浸了什麽香草,如同鬆香林柏,熟悉而好聞。


    夜色沉鬱,宋羽寒坐在床上,心頭湧上一股尷尬之感,前腳剛讓人走,後腳又當麵撞上,一時不知如何開口,顏離初似有所感,拿起床頭的茶壺,給宋羽寒斟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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