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獨自一人難以行事,他更願意不用考慮前因後果的隻身孤影前行。


    可他不知道,顏離初的抱歉並不是因為這個,但他言語中的疏離太明顯,顏離初不知想起什麽,手指一顫,他逼近一步,問道:「你要棄我?」


    宋羽寒一怔:「棄……」


    他想說這個詞太重了,但抬眼卻撞進了一雙盛滿恐慌的雙眼,愣神間隻聽他說:「那段時間,哪怕淺眠,都能夢見你滿身是血倒在了血泊中,人事不省,我怎麽叫喊,你都不理我。」


    ……


    宋羽寒啞了聲音。


    原來在他死後的日子裏,還有一個人牽掛著自己。


    宋羽寒瞳孔微顫,想去抱他安撫,又恐冒犯,手抬起又放下,反反覆覆幾次,還是放下了,勉強笑道:「我好好的,你不必如此……」


    顏離初搖頭:「……我真的每一天,每一刻,都在害怕。」他眼眶發紅,聲音有些顫抖:「師哥,不要拋下我。」


    宋羽寒心頭驀地一抖。


    他的模樣太過可憐,臉色蒼白,像隻小獸般懇求著他,宋羽寒心都在抖,仿佛又迴到了那個雨夜,那時他滿身傷痕,渾身的衣服都被雨水跟血浸透了,他將它扔向荒無人煙的妖族領地,那裏危險重重,自己卻不帶一絲留戀地轉身走了,留它在自己身後小聲地嗚咽。


    正因如此啊,他怎麽能擅自將他捲入,企圖傷害他第二次。


    而這樣殘酷的事情,他要做第二遍。


    …………


    他低垂了眼,盡量平緩了聲音:「不是拋下你,隻是我現在……」


    宋羽寒一卡,現在什麽?直說太過,惡語不妥,突然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了。


    索性顏離初也不再追問了,他靜靜地看著他,一時間兩人都沒有了後話,顏離初突然道:「我會——」


    宋羽寒有些愣:「……什麽?」


    ......空氣中有些沉悶,顏離初理了理鬥笠,重新戴上,趁著這個檔口他驀地沖宋羽寒一笑:「沒什麽。」


    話音未落,突然被門口追來的周滿打斷。


    「餵你們!」


    宋羽寒還想追問,但顏離初已經扣上了鬥笠,一語不發,周滿也匆匆來了。


    ……他隻得作罷。


    周滿朝他們揮著手,隔近了瞧才見他一臉火氣,他怒道:「你們就自己這麽跑出來了?有沒有良心啊?!我可是親自以身試水去冒這個險了,你看看我的背還疼著!」


    他的出現打亂了宋羽寒的思緒,他道:「小蝶好像還沒來得及給你出城令,你怎麽出的城門?」


    周滿跑太快,說完那段話後撐著喘勻了氣後,理所應當地迴道:「給錢啊,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出個城門,我又沒偷東西,幹嘛不放我走。」


    宋羽寒:「……」行,還沒忘了老本行呢。


    「你們倆跑這兒來幹嘛?最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


    宋羽寒靈光一閃,正好不知如何勸誡顏離初,於是道:「他方才說家裏有急事兒,要趕著迴去一趟,就不與我們同行了。」


    顏離初一聲不吭地立在一旁,瞧著是像出了事的樣子,周滿問道:「急事兒?顏兄你不是……」他意識到什麽,突然止住了話頭,四處看了看,降低了音量湊近了說,「不是妖族嗎?那豈不是好大一段時間不能見麵了?」


    「是啊!」宋羽寒搶先開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這事急從權,耽誤不得,萍水相逢,相識一場,有緣肯定會再次相見的。」


    這話說得好像顏離初一去不迴一樣,不過他本來就是這個打算,顏離初聽出了意思,意味不明地隔著黑紗哼笑一聲:「嗬。」


    周滿:「?」


    宋羽寒:「……」


    他這一聲可真是哼得太巧妙了,憤然中帶著微妙的不滿,不滿中又夾雜著一絲隱忍。


    索性周滿是個榆木腦袋,啥也沒聽懂。


    宋羽寒怕顏離初直接戳穿他,可他笑完之後隻是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適才宋羽寒鬆了口氣。


    周滿並未生疑,他撓撓頭,說:「那好吧。」


    妖族不需要像人族需要藉助外力趕路,像是禦劍飛行,或是借用靈器,他們的靈力大多是血脈繼承下來,所以顏離初才可以直接化作黑煙穿梭自如。


    「等一切塵埃落定,我們再敘舊。」宋羽寒知道顏離初會因此悶悶不樂,補充了這一句,又怕他路上來得匆忙沒帶銀錢,從幹坤袋裏掏出個錢袋子,一股腦塞到他的懷裏,慈祥地拍拍他:「此刻先走吧。」


    顏離初下意識接住:「……」


    戾氣消散些許,他有些想笑,道:「做什麽?」


    宋羽寒道:「盤纏。」


    「我畫個傳送陣便到了。」


    宋羽寒道:「那也拿著,總用得著,我平生的積蓄養你一個還是綽綽有餘。」


    顏離初抿著嘴笑:「養我?」


    「嗯。」宋羽寒應聲,也同樣微微一笑,溫聲,「等我處理完一些事後,師哥養你。」


    ……


    「……說好了?」


    宋羽寒隻當他心性未變,抿唇一笑:「說好了。」


    顏離初的瞳孔微顫,彎起的眉眼一閃而過一絲血色,他伸手將鬥笠往下欲蓋彌彰似的壓了壓。


    再等等。


    等將礙事的人殺光就好了。


    他接著那包沉甸甸的錢袋,垂首,不知在想些什麽,聲音像是摻了蜜糖般,他輕聲道:「師哥,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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