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錦帶秋露去了學校門口的那家麻辣燙,秋露去挑菜的時候,繁錦看到了秋露衛衣背後的汙漬。


    等到秋露挑好菜之後坐迴到座位上,繁錦扒拉著他的衣服看,“秋老師,你這好像蹭到什麽東西了。”


    秋露瞬間臉紅了,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渾身上下都髒髒的,他拽迴自己的衣服,低聲說道:“不是蹭到東西了,是沒洗幹淨。”


    繁錦看到秋露尷尬的表情,他突然想起來這件衛衣是那次被服務員弄髒的衛衣。


    “哦。”


    秋露弱弱地解釋道:“因為昨晚走的急,忘了換衣服了。這件衣服我當時剛買的,就穿了一次,所以雖然洗不幹淨了,但是我沒丟。”


    繁錦笑了笑說:“你當時不是說這件衣服不貴的嘛?”


    秋露語氣尷尬地說:“是不貴,當時打完折99好像,但是我隻穿了一次,扔掉太可惜了,而且它麵料很舒服,可以在家裏穿。我昨天著急出門,沒注意到。”


    秋露說完感覺好像更丟人了,人家蕭然穿著香奈兒,光鮮亮麗還香香的,自己像是破爛不堪的小乞丐,可能看起來就臭臭的。


    這是第一次秋露跟繁錦解釋這麽多,繁錦覺察到了秋露的尷尬,他知道那是因為自卑。


    “我們秋老師穿這件衣服很好看啊,等一會吃完飯迴去我找一件我的衣服給你,把你這件衣服給我,我帶到實驗室用過氧碳酸鈉泡一泡,肯定給你洗幹淨。”


    繁錦又去看了看那片汙漬,自言自語道:“應該是可以的吧,這要是我誇了海口洗不幹淨,那太丟人了。”


    秋露還處於自我尷尬之中,臉上的紅暈也沒有褪去,他低聲問繁錦,“你會不會覺得跟我走在一起很丟人啊?”


    繁錦做出一副完全不明就裏的表情問道:“為什麽丟人?”


    秋露微微笑了笑,“就……寒酸。”


    繁錦笑著捏秋露的臉頰,“哪裏寒酸了?我們秋老師這叫境界。自己穿第一次的衣服,被小服務員弄髒了,不僅沒要求賠償,還要求經理不要為難那個小姑娘。你買張機票就飛悉尼了,不至於買不起一件99的衣服,即使洗不幹淨,也沒丟掉,節儉,到了什麽時代都是好的品質,怎麽會寒酸呢?”


    秋露會心一笑,繁錦沒有看不起自己。


    “我更願意存錢去旅行,因為我一直到大學畢業都沒出過我們市。因為我的錢隻有那麽多,我拿出大部分去旅行了,在吃穿用度上就隻能節儉一些。”


    繁錦笑著摸了摸秋露的頭發。


    “所以說我們秋老師有境界嘛。再精美的籠子怎麽比得上自由翱翔愜意呢?”


    秋露咧著嘴巴笑了。


    “繁錦,其實你跟我想的還挺不一樣的。”


    繁錦瞬間來了興趣,身體前傾,問道:“怎麽不一樣了?”


    秋露嘴角帶笑地說:“我對你的第一印象覺得你挺傲慢的,當然你有這個資本去傲慢,就是覺得你會是那種瞧不起人的人。從頭到腳都是大牌,有錢有時間去健身房練一身腱子肉,一定是那種別人生吃西紅柿,你都會嫌人家沒教養的人。”


    繁錦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巴,“不是吧,我給人的第一印象這麽欠扁?”


    秋露笑著點了點頭,“但跟你接觸久了之後發現,你跟我以為的完全不一樣。上次去跟星星撿瓶子,我是故意沒跟你說去幹嘛的,就想從你嫌棄的眼神裏驗證一下我看人挺準。但沒想到你會跟著我們一起去翻垃圾,一點精英的架子都沒有。還有那次去你朋友店裏吃飯,我當時是故意表現的很不上台麵的,服務員都嘲笑我了,但是你沒有,你還質問服務員300塊錢買30斤生菜,吃不了一個月嗎?然後這次也是,蕭然的穿著和我的,真的是天壤之別,但你也沒露出鄙夷的態度,還說要幫我把衣服洗幹淨。繁錦,你真的很好。”


    繁錦又笑了摸了摸秋露的頭發,“所以……有沒有喜歡我多一點了呢?”


    秋露甜美一笑,點了點頭,“有。”


    繁錦來勁了,“真的?那現在有多少喜歡了?用100%做尺度衡量的話,我現在有多少?”


    秋露被繁錦逗笑了,他故作思考狀,“嗯……百分之……十?”


    繁錦立馬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地問道:“10%?”然後把袖子擼起到肩膀,露出胳膊肌肉的線條,多方位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肌肉,然後問道:“那加上倒三角,雙開門,再加腹肌呢?”


    秋露笑著說,“那應該能到90%了。”


    繁錦假裝表現出一臉的失落,“好吧,我們秋老師果然是饞我的身子。秋老師!我保證會好好練肌肉的。”


    秋露笑著用手戳了戳繁錦的嘴角,“逗你的,它倆的比例換一下。”


    “什麽換一下?”


    突然,繁錦好像知道秋露在說什麽了,於是追問道:“所以我練了這麽久的肌肉,就值10%啊!秋老師,再給高一點吧,擼鐵很累的。”


    秋露笑著推開繁錦。


    “你走開,你個死綠茶!”


    繁錦笑著環抱住了秋露。


    “哎,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吃完麻辣燙,他們倆迴家換了趟衣服,然後就去劇院了。


    繁錦買的票位置非常好,就在舞台正中央。


    《杜甫》是一部舞劇,全程沒有台詞。雖然演員背後的屏幕上會出現一些杜甫寫的詩句,但繁錦看的有點迷茫,一個男演員和一個女演員在跳生離死別的動作,繁錦低聲問秋露:“這一段是在演楊貴妃要被處死了嗎?”


    繁錦湊到秋露耳邊才發現,秋露臉角有淚,他剛想問秋露怎麽了,就聽到秋露吸了吸鼻子,低聲說:“還沒到楊貴妃被處死的那一段,這個女的是杜甫的妻子,你看她手裏拿著一件滿是補丁的小衣服,他們的孩子餓死了。”


    繁錦就突然理解了秋露在哭什麽。


    果然,這一段跳完,背後的屏幕上出現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詩句。


    後來楊貴妃登場,穿著華麗的衣服,跳了一段《麗人行》。


    秋露湊近繁錦的耳邊,低聲說:“這才是楊貴妃。”


    舞台上的燈光變得昏暗,音樂變得沉重,好多群演前仆後繼的死去了,到最後楊貴妃被處死,燈光暗了下去,落下了帷幕。


    中場休息十五分鍾。


    繁錦問秋露要不要去上廁所,秋露搖了搖頭,然後拿出《杜甫》舞劇的宣傳單,跟繁錦說:“這個劇分了四個單元,第一個單元是在講壯遊羈旅,躊躇滿誌濟天下,然後是長安十載,求官謀事為蒼生。剛開始的時候跟杜甫一起的其他人都在拜那個穿紫色衣服的人,那個人代表的是權,就隻有杜甫不拜,他不願意卑躬屈膝,所以跟他一起求取功名的人都升了上去,隻有他沒有。後來孩子生病,他見到那個“權”也開始卑躬屈膝了,但是他的兒子還是被餓死了。再然後很多演員倒下的那一段應該就是安史之亂了,楊貴妃被處死之後,後麵出了《春望》那首詩。等一會休息結束,應該就是第三個單元棄官歸隱,筆底波瀾經風雨。他辭官之後寫了三吏三別。他走到四川之後,住進了茅屋,寫下了大名鼎鼎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第四個單元是登高望遠,曆經滄桑唱大風。“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這些詩應該就是那個時期寫的。”


    經過秋露這麽一梳理,繁錦這才明白過來前半段看了些啥,以及後麵要演些啥,還沒等繁錦開口說,旁邊坐著的一位家長,突然對秋露說:“你總結的真好,我就說我前麵看的雲裏霧裏的,不知道演了些啥,經你這麽一分析,立馬就串起來。”


    秋露客氣的笑著說:“我也是按照宣傳單上寫的說的。”


    那個男人也翻了一下自己的宣傳單,然後看了看秋露的宣傳單,好像一樣啊。


    “你這個宣傳單哪裏拿的?可不可以給我看一下。”


    “就剛進場之前門口拿的,跟您的一樣的。”


    那個男人“哦”了一聲,然後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們家孩子,“哎,你剛聽到那個哥哥說的了嗎?”


    一個看著初一初二的小男孩不耐煩地說:“聽到了。”


    繁錦笑著捏了捏秋露的手,“秋老師講的好。”


    秋露嘴角上揚,微微一笑,迴捏了下繁錦的手。緊接著下半場開始了,觀眾席上的燈光暗了下去,繁錦在下半場的演出中全程沒有鬆開秋露的手。


    看完演出,出了劇院不到兩百米就是地鐵口,但繁錦生拉硬拽把秋露拉去了停車場。


    “反正明天還要看《將進酒》,給你兩個選擇,a今晚住我家。b我送你迴家。”


    秋露笑著說:“我今天必須得迴去一趟,明天早上要去單位培訓。”


    繁錦幫秋露係好了安全帶,然後說:“那就選b。”


    在一個小時的車程中,他倆一直在討論剛剛看過的演出,哪裏好,哪裏一般,哪裏不好。一直聊到了秋露家門口。


    秋露解開安全帶,“謝謝你送我迴來。明天咱倆七點二十直接到劇院門口見吧。”


    繁錦拉住作勢就是下車的秋露,“那我得有十幾個小時見不到你,所以你親我一口,給我續續命。”


    秋露抿嘴一笑,然後親了親繁錦的臉頰。


    “好了吧,那我走了啊,你迴去路上開慢點,到家跟我視頻。”


    繁錦還是不鬆手,他說:“來而不往非禮也!你親我一口,我當然也得迴親你一下啊。要不然也太失禮了。”


    秋露有被繁錦無語到,但還是笑著說:“那好吧。允許你迴禮。”


    繁錦右手攬著秋露的後頸,霸道的吻了他。


    第二天,他倆去看《將進酒》,等到燈光暗下去,繁錦非常自覺的牽起來秋露的手。因為《將進酒》是音樂劇,演員有台詞,再加上舞台展示,字幕提示,內容就很容易理解了。


    音樂劇從李白少年的時候求學開始講起,仗著幾分才氣,經常逃學,有一次被先生告到了李白父親那裏,李白狡辯道:“世世代代商人之子從不了政,讀書有什麽用?” 李白頂嘴的結果就是被狠狠打了一頓,然後乖乖去私塾讀書了。後來他家鄰居明月小姐,以自己嫁給父親指定的人為籌碼,為李白求的了一次破格參加考試的機會。


    於是他的好友吳指南便陪著李白去考試了。李白為人仗義,為了護送鹽鐵,耽誤了那僅有一次的不論出身均可參加考試的機會。與此同時他的好友吳指南病故了。


    李白瀟灑不羈,認為憑借自己的才學,還是一樣可以走到長安,靠著才學安邦定國,但蹉跎數載,雖然在民間已聲名遠揚,但他依然沒有實現畢生所學的途徑。在此期間還認識了比自己小十一歲的杜甫。


    再後來,他為楊貴妃寫了那首《清平調》,“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貴妃滿意,於是他獲得了賞賜,並封了翰林供奉,其實就是專門給帝王寫詩逗樂的,他的安邦定國的壯誌根本沒有實踐的可能。


    就連楊貴妃也勸他,“你跟我一樣都隻是玩物,隻不過我身為女子,無法離開。走吧,離開長安。”


    李白壯誌難酬,離開了長安,本想迴到蜀地,卻終究是無顏見父老,他答應帶吳指南迴蜀地的,可是吳指南早已化為泥土,悲憤交加之下,寫出了曠世奇篇《蜀道難》。


    隨著詩句一句一句的出現在背景屏幕上時,秋露抽迴了他的手,拿紙去擦眼淚和鼻涕,繁錦寵溺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再到後來,安史之亂爆發,他在江西廬山隱居,做了永王李璘的幕僚,後來李璘兵敗,李白受到牽連被發放到了夜郎。那年好多地方遭受荒年,肅宗大赦天下,李白也被赦免了,於是他寫下了《早發白帝城》。


    再後來,他對朝廷之事失望,再也不去想什麽安邦定國之策了,成日借酒消愁。音樂劇最後以一曲又朗誦又吟唱的《將進酒》作為結尾。聽到演員在台上的演繹,他把李白的不羈與仗義,自負與瀟灑表現的淋漓盡致。


    整場演出結束,觀眾席響起了經久不衰的掌聲。


    繁錦也被演員的情緒觸動和影響到,鼓著掌跟秋露說:“這個劇演的真好!”


    看完演出兩人從劇院出來之後,還在感慨這部劇演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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