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賜行出幾裏路,又迴望那汨羅山,那山猶如一座白銀宮闕,依舊高聳入雲。突然間往事湧上心頭,天賜鉦鉦站在那裏,思緒萬千,山還是那座山,隻是換了裝扮,可人呢?一會兒迴過神來,歎了口氣,隻感腹中饑餓,便靠著道旁的一棵大樹,拿出一張烙餅來吃。


    這時候,從他旁邊經過兩個婦人,眼睛直盯著他看,看完捂嘴而笑,然後指指點點,嘴裏還小聲嘀咕著什麽。天賜感到莫名其妙,皺了一下眉頭。


    吃完烙餅,繼續趕路。由於路程不熟,這晚,天已經完全黑了,天賜卻錯過了宿頭。


    借著冰雪的反光,天賜展開輕功,一路往前飛奔,想盡快找得客店或借宿之所,慌亂中竟走岔了路,越往前,道路越窄小,又行了片刻,到了路的盡頭,卻是一座大山,山腳下有一處房屋。


    “就這裏吧!”天賜心裏道,走向那房屋。


    走近來了,天賜拿出火折子,吹燃了,舉高一照,發現這是一座土地廟。牆壁斑駁,門板橫躺在地上,破舊不堪。進了廟裏,四處都是蜘蛛網,一張缺了一隻腳的香案靠在牆壁上,歪歪斜斜,隨時會倒下的樣子,神龕裏土地公和土地婆的泥像,一個倒東,一個歪西。


    天賜把土地公和土地婆的泥像扶正,吹了吹它們身上的灰塵,嘴裏說道:“土地公土地婆,如今這世道,有多少人食不果腹啊!哪有閑心管你們倆公婆?你們這神仙當得也是生不逢時啊!”說完,在一處角落收拾出一片地方來,把行李包當枕頭,緊了緊身上的棉襖,吹滅了火折子,躺下休息了。


    迷迷糊糊中似有腳步聲接近這裏,天賜猛地醒來。過了一會兒,這腳步聲已近在廟門口,天賜趕緊起身,拿起行李包,悄悄地躲在神龕後麵,從一條裂縫裏瞧外麵的動靜。


    借著外麵雪地的一絲光亮,天賜看到從門外進來一個人,四下張望了一下,又出去了。不一會兒,先前進來的那個人和另外一個人抬著一個人進了廟裏。抬的那二人都是男的,做農夫裝扮。那被抬之人,一頭長發,天賜再仔細看那人的裝扮,卻是一個婦人。


    天賜不明白這是怎麽迴事,頓時好奇心起,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看。


    那兩個男的又把門口那扇門板抬了進來,平放在地上,再合力把那婦人抬了平躺在門板上。那婦人全身軟綿綿的,任由那二人抬來顛去,全無反應。


    這時候,其中一個男的突然對著神龕跪下,雙手合十,嘴裏念叨道:“土地爺爺,土地奶奶,莫怪,莫怪!”念叨完了,又拜了拜。然後起身,對著另外一個男的道:“弟弟,你的媳婦,好好對她。”說完搖搖頭,出了門去。


    天賜這下更是一頭霧水了。


    留在屋裏的那男的站在那裏,一隻手伸出,指著門板上的婦人,嘴裏道:“媳婦,媳婦……”然後慢慢地往那婦人走近,突然撲倒在那婦人身上,張嘴在那婦人臉上一陣亂親亂啃,然後褪去那婦人的外衣,雙手在那婦人胸口處狂捏狂抓……


    天賜於男女之事雖不甚了解,可眼前這一幕他也知道這男的行徑是大大的不對,氣不打一處來,正待出手製止,突然想起剛才那男的跪拜土地公土地婆一事,眼珠一轉,有了計較。


    他微提內力,大聲道:“何方鼠輩,敢在我府裏撒野?還不速速退去?”聲音渾厚有力,源源地送了出去。


    那男的此時已將手伸進了那婦人的內衣裏麵,聽到這聲音,連忙把手從內衣裏抽出來,愣在那裏。門外那男的許是一直守在外麵,聽到聲音,也跑了進來。。


    “弟弟,誰?誰在說話?”跑進來的那個男的慌慌張張道。


    “哥哥,哥哥。”欲行不軌的那男的隻一個勁叫哥哥。


    天賜見此情景,心裏暗笑,又提聲道:“無知鼠輩,我乃此間的土地神,你們為何在此做出如此勾當,速速講來,不然收了你們!”


    那哥哥做賊心虛,以為真是土地公顯聖,拉起那弟弟,兩人撲通跪下,磕頭如搗蒜。那哥哥道:“土地爺爺,土地爺爺饒命啊!小民,小民何大,這是我弟弟何二,我二人是這山後的村民,自幼父母雙亡。多年前一群官兵進了我們村子,我弟弟被他們打壞了腦袋,精神失常,見到婦人就發狂。今晚這事,這事全怨我,是我將這婦人打暈,拖到這裏,讓我弟弟,讓我弟弟……”說到此處,渾身打顫。


    天賜聽著,心裏更氣,卻也不由得心生憐憫,提聲道:“此事我知曉了,念你們兄弟情深,就此放過你們,日後不可再如此糊塗,你們走吧!”


    “謝謝土地爺爺,謝謝土地爺爺!”那哥哥連忙道,拉起弟弟,連滾帶爬地走了。


    待得他們走遠了,天賜從神龕後麵走出,吹燃火折子,使出推血過穴的手法,救醒了那婦人,連夜將那婦人送迴家中。那婦人連同她家裏人千恩萬謝,天賜順便在她家借住了一宿。


    次日,那家人奔東走西,湊得一桌好酒好菜,把天賜好好款待了一番。天賜盛情難卻,幹脆也不客氣,吃飽喝足,繼續上路。


    這日,天賜行至銅陵城,看著街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人群,心裏無比的喜悅。記得自己隻是在九歲那年,師父帶著他去了湖北的武當山一趟,其餘的時光,天賜都是在汨羅山那一帶活動,幾時去過這麽熱鬧的地方?


    天賜在街上行了一陣,心中詫異,怎麽這一路上總是有人盯著自己看上幾眼,然後又偷偷抿笑,特別是一些婦人和年輕女子,老是盯著自己,接著又低聲評頭論足。


    走著走著,見前麵圍著一大群人,呐喊聲喝彩聲此起彼伏,便不由自主地也往上湊。


    但見一處高牆大院,圍牆刷得雪白,屋頂的琉璃瓦在陽光的照耀下,微微泛著紅暈。二樓中央,突出的繡樓上,站著一個身著紅裝,婀娜多姿的少女,手裏舉著一個紅色的小球,看著街上的這一群人。在她身後,還站著一個身著白衣的少女。


    “這呢,這呢!”


    “薛小姐,往這扔!”


    “喂,我說薛小姐,這位乃我家公子,城北的劉公子,來!”


    ……


    天賜初出山門,如何見過這狀況?好奇心驅得他一步一步往前擠。突然有一團異物從天而落,向他砸來。出於本能,他甩頭避開,瞥眼一見,乃剛才所見的繡樓上那小姐手中的小紅球。眼見那小紅球就要擦肩而過,他眼疾手快,伸手接住。那小紅球在天賜手掌上轉了幾個圈,停住。


    人群一下鴉雀無聲,過得片刻,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薛家小姐好眼力,這相貌,嘖嘖……”


    “小夥子,恭喜恭喜啊!”


    “真晦氣。”


    ……


    天賜聽得這些人說話,雲裏霧裏,不知道說的是什麽意思!低頭看那小紅球,係滿絲帶和吊墜,甚是好看。


    人群漸漸地散開了。


    天賜一時不知所措,再望向那繡樓,卻見原先繡樓上站著的那一紅一白的兩個少女不在了。這時候,那院牆的院門打開,走出幾個人來。


    那幾個人到了天賜身邊,當先一個穿著皮襖,大腹便便,似是管家模樣的人,微一彎腰,坐了個手勢,道:“姑爺,請!”


    “嗯!啊?姑爺?”天賜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道。


    那人道:“這位公子一表人才,又接得我家小姐的繡球,當真是天作之合,不是姑爺是什麽?請姑爺進屋裏敘話!”


    另外幾個仆人裝扮的人也齊聲道:“姑爺,請!”


    天賜這下有點騎虎難下的感覺,把弄著手中的繡球,心道:“還了這繡球,一走了之?不合適。那怎麽辦?也罷,先進去再做打算吧!”於是道:“好,大家請!”


    進了院門,但見好大一座莊院。左右兩處亭台軒謝,建築十分精美;幾道花圃牆和青石板路,錯落有致;院牆上的彩繪,栩栩如生,古香古色。幾個人領著天賜,穿過一道青石板路和一條長廊,到了一處寬敞的內堂。


    天賜跨進門檻一看,內堂裏站著的,坐著的足有三、四十個人,剛才繡樓上的那一紅一白兩個少女也在其中。


    “老爺,姑爺請到!”那管家模樣的人道,說著退到一旁站著。


    幾十雙眼睛一下子齊刷刷地看著天賜,把這個初出山門的小夥子看得紅了臉,渾身不自在。


    “確實不錯,少見!”


    “一表人才,世所罕見!”


    “嘖嘖,奇男子啊!”


    ……


    內堂裏開始一陣騷動,大家開始對他品頭論足。天賜忽然明白過來,原來這一路上有那麽多人看著自己又笑又評的,竟是因為自己的相貌啊!難道自己的容貌當真這麽漂亮?


    “這位少年,如何稱唿?何方人氏?現年幾歲?”正中間的長條闊椅上坐著一位老者,四方臉,紅光滿麵,一身絨絨長袍,微笑著問道。


    天賜想著,這可能就是這家的老爺,就把繡球放在地上,抱拳答道:“我叫趙天賜,出生在重生島上,家住福建汀州,然後又在福建福清落戶,這些年都是住在安徽汨羅山上,今年十九歲。”


    那老者旁邊站著的拋繡球的紅衣少女聽天賜講完,“噗嗤”笑出聲來,又連忙用手捂住嘴。


    那老者臉色微變,眉頭微皺,隨即又滿臉推笑道:“家中父母可好?”


    天賜道:“父母一切安好。”


    那老者道:“想必你父母年紀也不大吧?”


    天賜道:“他們大我二十歲。”


    “哦,那你爺爺奶奶可安好?”那老者轉了一下眼珠子道。


    “爺爺奶奶早年在一場瘟疫中病故了。”天賜道。天賜在這裏撒了個謊,卻是當年上山之前袁友福教他的:如若日後有外人問及爺爺,一定要說爺爺和奶奶都是死於瘟疫。


    “哦,倒可惜了!對了,你在汨羅山住了多久啊?”那老者溫言道。


    天賜道:“住了十二年。”


    那老者笑道:“那你也算半個安徽人啊!很好,很好。好了,我也不再多問,今日你接得我家英兒的繡球,我家英兒對你也甚是鍾意,從此你入贅這裏,做個上門女婿。王管家,先領了姑爺到東廂房。”


    “是,老爺!”那大腹便便的管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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