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出了虎頭灣村,行了十來裏路,來到一個小鎮上。此刻正下著雨,道路泥濘難行,袁友福便雇了兩輛馬車,王萍母子乘一輛,自己兄弟倆一輛,快馬加鞭,往汀州方向趕。


    第四日,王萍一行到了汀州老家。進了村裏,放眼一片荒涼,處處狼藉,想找得一兩個人打聽一些消息,卻是連個鬼影子都不見。迴到家中,隻見家裏的物件擺設和自己娘倆離家時幾無二樣,院門板上天賜留下的字依然還在,隻是有些模糊。王萍不禁悲從中來,淚如雨下。


    四人來到張娟的墳前祭拜一番,才不到兩個月時間,墳堆上已爬滿雜草。此時,天空突然烏雲密布,雷聲隆隆,大雨傾盆而下。王萍呆若木雞,任憑雨水往自己身上招唿,一顆悲涼的心,便似這從天而降的無根之水,不知要歸往何處。


    袁友壽道:“趙家嫂子,莫要太過悲傷,此事也不是全沒希望。我在餘大哥那裏留有一封給趙大哥的書信,信中提及,如若我們尋他不著,我兄弟倆便會帶著你和天賜,去到福清縣崇德鄉平南裏六一都龍洋農場暫時安頓。現下我兄弟倆就帶你們母子前往,希望老天開眼,讓趙大哥能早日看到那封書信,到時候他自然便會趕來和你們會麵。不知嫂子意下如何?”


    王萍心裏一片茫然,沒有應答。


    袁友福道:“這樣,到了那裏,把你們安頓好,我再派人四下外出,幫忙一起找尋趙大哥,我看此事就這麽定吧,如何?”


    王萍長長地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四人當晚就在附近的一個小鎮上歇腳,第二日清晨,袁友福還雇得兩輛馬車,啟程前往福清。


    一路過連城、大田,這日到了永泰縣烏塘鎮。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徐徐地行在官道上。馬車發出“格拉、格拉”的響聲,寂寥而單調。


    王萍一路顛簸,累得不行,在車廂裏沉沉睡去。天賜拉開車廂的窗簾,看著外麵的風景。


    這時候,身後也來了一群人馬,他們的速度比這兩輛馬車快些。不一會兒,這群人馬趕上了這兩輛馬車,從旁緩緩而過。


    “爹爹?”天賜突然喃喃道,迴頭推著王萍的肩膀,道:“娘,醒醒,醒醒,是爹爹!”


    “誰,你說誰?”王萍猛然醒來,問道。


    天賜道:“娘,是爹爹,我看到爹爹了,他也坐在車子上。”


    王萍見天賜許是對他爹思念甚深,才說的這胡話,柔聲道:“天賜乖,天賜想念爹爹了是不是?”


    “娘!”天賜急了,把手伸出窗外,一個勁地往前方指,“娘,你看爹爹就在那。”


    王萍見天賜如此緊張,將信將疑,起身探頭出得窗外,往前方看去。隻見前方十來丈遠有一隊人馬正緩緩前進,最前頭六騎,後麵跟著一輛囚車,囚車後麵還有兩騎。囚車上押解著一個人,看背影還確實有點像孩子他爹。


    王萍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趕緊叫車夫停車。


    車夫把馬車稍微靠邊,勒馬停住。


    後麵一輛馬車上的車夫見前麵的馬車突然停下,也趕緊一勒韁繩,拉車的馬兒馬頭高仰,噴出一口白氣,發出一聲嘶鳴,停了下來。


    倆兄弟以為前麵的馬車出了什麽狀況,趕緊下車,快步走向前去。


    “趙家嫂子,你們沒事吧?”袁友福問道。


    “沒,沒事。”王萍道。


    “袁叔叔,我看到我爹爹了,在前麵。”天賜跳下馬車道。


    “誰?你爹爹?”倆兄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異口同聲道。


    “嗯,我爹爹。”天賜點頭道。


    “趙家嫂子,這是怎麽迴事?”袁友壽急切地問道。


    王萍也下了馬車,眼眶微紅,道:“剛剛過去的車隊裏有一輛囚車,關著的好像是孩子他爹。”


    “哦?那隊人馬我們剛才也看到了,囚車裏真是趙大哥?”袁友壽道。


    “是爹爹,是爹爹!”天賜搶道。


    袁友壽道:“嫂子,冒昧的問一句,趙大哥可曾惹上什麽官司?”


    王萍搖搖頭道:“不會的,他哪會惹上這東西啊。”


    袁友壽道:“嗯,嫂子莫急。”轉身和袁友福商量了一番,道:“嫂子,我看這樣,你和孩子趕緊上車,叫車夫加快速度,趕上前麵的車馬,確認一下囚車裏是否真是趙大哥,記住切莫聲張,待確認完了就叫車夫放慢速度,我們跟著給你們墊後。”


    “那好吧!”王萍點頭道。


    “那事不宜遲,你們趕緊上車。”袁友福催道。


    母子倆上了馬車,王萍讓車夫加速急急前進,不多時,已接近前麵那隊人馬。


    王萍心跳突突,不住地喘著粗氣,叮囑天賜不要出聲,將車廂的窗簾拉開一條縫,向囚車看去。


    這一看直看得王萍一身冷汗,魂飛天外,腦袋瓜嗡嗡作響,囚車裏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日夜牽掛的揚哥。


    王萍差點忍不住便要大聲喊叫出來,忙用手使勁掐著大腿,好讓自己鎮定下來。


    馬車又向前行駛了一會兒,拐進一條分叉路停下,後麵的那輛馬車也隨後跟到。


    王萍六神無主,幾近昏厥,眼淚簌簌往下流,她實在不敢相信囚車裏的人會是自己的丈夫,可事實卻就是這麽殘酷。


    “嫂子莫急慌難過,現下我們隻能尾隨那隊人馬,看看他們到底把趙大哥押往何處,再做打算。”袁友福趕忙安慰道。


    袁友壽也接口道:“是的嫂子,切莫悲傷,天無絕人之路,我們倆兄弟會設法打聽事情的原由,再行計較。”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王萍母子能有什麽好法子?隻能聽從兄弟倆的安排,走一步看一步了。


    於是,兩輛馬車與前麵的一隊人馬保持一定的距離,尾隨前行。


    行了一段路,天已經黑了,押解趙世揚的這一隊人馬卻絲毫沒有停下吃飯休息的跡象,兩輛馬車也隻能緊緊跟住,不敢落下。


    又行了約摸兩個時辰,來到了一處大城牆前。城門已經緊閉,城門口有十來個士兵把守。城牆上插著十來根火把,照出城門上方正中央隱隱約約三個大字:福州府。


    前隊人馬裏一人下得馬來,掏出一紙文書給守兵看,又耳語了幾句,守兵立刻推開城門放行。


    待得那隊人馬進了城,兩輛馬車也行至城門前停下。


    袁友壽跳下馬車,徑自走向一個守兵跟前,與他貼身而立,從懷裏拿出一些紙幣塞給他。兩人相互寒暄幾句,哈哈大笑。


    這守兵收了錢,隨即叫另外倆守兵把城門打開,看來是個守兵頭子。


    袁友壽道了聲謝,快步走迴馬車。袁友福在車廂裏探出頭來,袁友壽朝他擠擠眼,倆兄弟相視一笑。


    兩輛馬車也進了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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