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推開,一個鬼魅般的身影移進了屋。


    舒長妤躺在床上苟延殘喘,那慘白枯萎的臉色已是日薄西山之景。聽到聲響,她發出一聲虛弱的聲音,“水。”


    蘇沁荷倒了一杯水,不待舒長妤接住便鬆手,隻聽啪的一聲響,那水杯碎得四分五裂,水也灑了一床的錦被。


    舒長妤幽幽睜開眼,見是蘇沁荷,登時一口氣喘不過來,咳得隻剩出的氣而沒有進的氣。


    蘇沁荷眉眼溢出陰戾的笑,“看來姐姐是喝不到這杯水了。”


    舒長妤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你、你來做什麽?”


    蘇沁荷說得慢條斯理,卻句句狠戾,“我來看你到底何時才死個透?若是再這般拖著,便隻能受累助你一臂之力了。”


    舒長妤眸中浮現出一絲驚懼,這些年,她不是不知道蘇沁荷早就有將她取代的心思了,隻是想不到竟然連她最後一口氣咽下去都等不及了,“你就不怕我父兄問罪?”


    聽到舒長妤搬出娘家,蘇沁荷臉上陰森的笑陡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猙獰的麵容。


    “你們舒家權勢再大又何用?你還不是孤零零地慘死在這裏!老太君不是一向向著你嘛,你何曾見過她踏進這華錦苑半步?更別說墨白了。”


    舒長妤聽到墨白兩個字時,眸色刹那間一亮,傾盡全力抓住蘇沁荷的袖子,奄奄一息道:“讓、讓我見蕭墨白最後一麵。”


    蘇沁荷刻薄一笑,促然抽出袖子,居高臨下地看著舒長妤,幸災樂禍道:“我倒是勸過墨白,可他就是不願再看一眼殺害我兒子的毒婦。”


    舒長妤怒目圓睜,卻又奈何不了,喘著氣恚怒道:“是你害得我一生不能生育,還不惜親手毒殺自己腹中的胎兒!你、你簡直喪心病狂!”


    啪的一聲,蘇沁荷神色陰狠地抽了舒長妤一巴掌,“別說打掉的是不幹淨的野種,便是墨白的骨肉,那也是拜你所賜。要不是你死皮賴臉地要嫁給墨白,仗著老太君撐腰,又動不動搬出你的娘家,墨白也不會對你無可奈何,那胎兒也不會如此下場。”


    舒長妤嘴角溢出血絲,殘喘地瞪著蘇沁荷,“我和蕭墨白指腹為婚,便、便是沒有如此,我先你認識他……”


    蘇沁荷打斷舒長妤的話,輕蔑一笑,神色盡顯得意痛快之色,“那又如何?墨白愛的人還是我!你不是自詡大家閨秀而瞧不上我的出身嗎?可墨白偏就是對你這大家閨秀視若無睹。”


    話音才落,但見蘇沁荷雙掌輕拍兩下,隨即她的貼身婢女翠柳手中端著碗盞進來,臉上竟浮現出一絲發狂的笑意。她蹲了下來,捏著舒長妤的下巴,將碗中的湯藥灌進她嘴裏。


    蘇沁荷氣定神閑地看著這一幕,眉梢掛著舒心的笑痕,好似在欣賞一出精彩的折本戲。


    “舒長妤,你知道我最恨你什麽嗎?我最恨你那不可一世的樣子。要不是仗著你們舒家,你在蕭家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迴了?墨白又怎麽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耐你?沒了舒家,你連灘泥都不是!除了老太君,蕭家上下都恨不得把你除之而後快。你放心,沒有人會追究你是怎麽死的,墨白即便是知道也會替我掩蓋過去。”


    碗中的湯藥一滴不剩後,翠柳才鬆手。舒長妤經這一遭肉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已然隻剩一口氣。


    她自幼年初次見到蕭墨白便癡情於他,希望把這世上最好的都給他。因而,她對自己狠了心,在女紅琴棋書畫上痛下苦功,十二歲便名動京師。


    十三歲那一年,蕭家被禦賜華州織造,舉家遷至華州,她因相思病重一場,差點沒了命。因而及笄那年,雙親便不顧臉麵催了蕭家十八抬花轎將她護送到了華州。


    為了討好蕭墨白,她傾其所有,連命也是不要的。可是蕭墨白從未給她一個好臉色,永遠是那絕然冷漠的背影,他的柔情體貼微笑全部給了蘇沁荷。


    這也便罷了,可是他明知道蘇沁荷害她終生無法生育,他卻無動於衷。他查都不曾查一下,便信了蘇沁荷的一麵之詞,將她囚禁在了華錦苑,更是斷了她與娘家的書信。


    她對蕭墨白這一生的真心原來都是用來踐踏的。舒長妤氣息雖弱,可聲音猶似來自修羅場,淒厲地喊道:“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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