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太子脾氣最近又大了幾分,為此還砸碎了東宮主殿裏的好幾個花瓶。


    大理寺對她們的案子一直查不明白,關於袁符為何會出現在那裏,也始終沒能給出一個交代。


    秋澈和李青梧失蹤得太久,已經有一個月了,大部分人等到如今,都已經默認她們是兇多吉少——否則怎麽會不迴來呢?


    連皇帝也是一邊表現得對女兒下落不明而悲痛欲絕,一邊明裏暗裏地安撫王氏說,不如直接把喪事辦了吧。


    好在王氏提前得知了風聲,知道她們還活著,沒真的給她們辦了喪事。


    既然釣不出幕後之人,她們也沒辦法繼續再等下去了。


    秋澈製作好那把弓箭的最後一天,兩人已經收拾好了行囊,準備返迴京城。


    她在院子裏用刻刀在弓背上刻下最後一筆——這把刻刀被她日日打磨,竟然也恢復如初了一大半,不得不說,也有李青梧挑選材料時、毫不偷工減料的功勞。


    弓箭打造得光潔秀美,除了沒有染料能給它上色以外,還是十分精緻的。


    李青梧接到手時就愛不釋手,去江伯住處的一路上都不停地去看背後那把弓,眼裏的喜歡都要溢出來了。


    秋澈本想著先給她看看,然後拿迴來,等染了色再給她,現在背在身上也不好背。


    卻被她立刻拒絕了,義正辭嚴的,說是不用染色,就這樣的檀木色也很好看。


    秋澈收迴頓在空中的手,看著她護心肝寶貝一樣護著那把弓,摸了摸鼻子,一時哭笑不得。


    兩人來到江伯的住處時,江伯身邊還圍坐著兩二個中年人,正恭敬地向他請教著什麽。


    聽見動靜,幾人紛紛起身,其中一人笑眯眯地朝她們打招唿:「阿寧妹子,青青姑娘,今天怎麽一起來找江伯了啊?」


    秋澈朝他們簡單地行了個禮:「幾位伯伯……江伯,我們是來辭行的。」


    幾人麵露驚訝,還沒來得及多問什麽,反倒是江伯仿佛早有預料,將石桌上的書遞了迴去:「好了。那耬車大概就是這樣了,若要製作,還得你們好好琢磨一段時間……」


    幾人連連應是,因為江伯還在,不方便向她們多問,於是都隻是在離開之前,朝她們露出一個惋惜又善意的笑容:「有空常迴來這兒做客哈。」


    「一定。」


    等他們二二兩兩走完了,江伯才端起自己那個泡著錦龍雪蓮茶的破碗,吹了一口,淡定道:「坐吧。」


    即使身上的衣裳簡樸中透漏出幾分心酸,可他這樣風輕雲淡仙風道骨的氣勢,還是很惹人矚目。


    秋澈也不客氣,拉著李青梧便坐下了,「幾位伯伯又來問耬車的事?」


    「嗯。」


    「江伯懂得真多,」秋澈點點頭,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您看起來也不比他們大多少,怎的似乎什麽都知道一些?」


    「年紀大了,一個人過得久,該知道的自然也都知道了,」江伯坦然地彈了彈衣袍,說話間,下巴上的花白長須一抖一抖的,「我的年紀說出來,可嚇你們一大跳。」


    秋澈饒有興趣:「江伯若是願意說,我也不介意聽一聽。」


    「老夫今年……」江伯頓了下,抬指一算,「已經一百多歲了。」


    秋澈這下是真驚到了,和李青梧對視一眼,一時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在這個時代,身體健康的男人們,平均壽命也大多都在五十左右,別說過百了,過五十都算長壽。


    能活一百年,還同七十歲一般模樣,實在是稀奇。


    江伯笑笑:「別不敢信,說來,這也沒什麽不好講的……老夫當年是南夷聖女的藥人——藥人,知道是什麽嗎?」


    秋澈不動聲色坐直了些,正色道:「……試藥的人?」


    「準確來說,是試藥的奴隸。」


    「我就是其中之一。」


    外人隻知道南夷人擅蠱毒巫術,卻不知道,這並非是他們生來就有的天賦。


    這個扭曲的種族,在長久的發展中,早就已經被追逐權利的那群人腐蝕掉了支柱,內裏空空洞洞。


    南夷人以蠱為天,崇尚最擅長蠱術者為他們的君王,為了角逐成為聖子或聖女,皇子皇女從幼年起,就會被皇家安排一位專屬的藥人。


    目的就是,能隨時讓他們練習蠱術巫術。


    被選出來的藥人,大多身體健康,年紀很小,還有一定的抗藥性,全都是南夷的奴隸,且必定是。


    江伯就是其中之一。


    必須是奴隸,是因為奴隸不能反抗。


    而孤兒,也不會有親人為他們出頭。


    像他這樣從小被皇子皇女們當做藥人磨鍊長大的,不在少數,但能活到成年的,卻少之又少。


    江伯憑藉非人的毅力,眼睜睜看著一個又一個夥伴死在蠱毒之下。


    一直抗到了四代聖子登上帝位,他已經年過七十,卻仍然身體健康,活蹦亂跳。


    而作為藥人之中,唯一一位侍奉過四代聖子聖女的藥人,他也頗有幾分顏麵,從侍奉皇子皇女,到最後隻侍奉已經成為了聖子聖女的老人。


    一般來說,這時候,聖子或聖女們已經穩坐帝位,不會再常常拿藥人練手了,所受的折磨也會小上許多。


    可江伯有時看著那些受苦受難的孤兒們清澈又痛苦茫然的眼神,總會想起年幼時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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