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記藥鋪的坐堂孔先生剛剛已然仔細探查過王珂小姐的腕脈,勢若“沉細”。


    意為“沉釣絲於水中,低沉細微至極”,幾乎已經摸不到了。


    撩撥雙眸,毫無感應,那黑瞳放大,極有離散之意,兩廂綜合來看已是迴天乏術。


    麵對焦急驚慌的老王大人夫婦,孔先生也隻能說些安慰話,所行之事也有此意。


    現在老王夫人耳尖突然聽到“盡人事”三個字,如晴天霹靂,頓時昏厥過去,幸好被兩旁的丫鬟緊緊扶著,才沒有摔傷。


    老王大人也是老淚縱橫,手足顫顫,幾乎站立不住了。


    孔先生似乎早有防備,立刻起針,喚醒老夫人,又慌忙叫人攙扶兩人迴房休息,哪知兩位老人堅持著要陪伴在可憐的女兒身旁。


    “唉!可憐天下父母心,那副安神之藥看來是開對了!”


    “誒?剛剛那個方子的藥是開給這老夫妻二人的?!”


    小青一臉驚詫看著默默點頭的孔先生,不由心生敬佩,果然薑是老的辣。


    西門見到兩位老人的慘狀,迴頭再看了看那榻上奄奄一息的王珂,扭身看著逢羊,小青,孔先生三人,幾乎一字一句的說道,


    “我,我,要,去,死!!”


    “何至於此?!買一個再搭一個,大官人,你瘋啦?!”


    孔先生臉色煞白,急忙緊緊抓住西門,西門連連揮手,


    “不是!我,我要學那席方平去閻羅殿!把王小姐的魂魄找迴來!”


    逢羊不由的手扶額頭。


    “大官人,你這是作死!你知道麽?!


    都知道去往那個地方是單程車票,你以為是公共廁所嗎?!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西門瞠目結舌看著逢羊,其餘兩人也都一臉的驚愕。


    “逢羊,你說什麽呢?!我怎麽一句都聽不懂?!”


    逢羊懊喪的用力甩了甩頭,雙臂突然就被幾乎發狂的西門一把抓住!


    “逢羊!


    你有辦法對不對?!


    你有辦法的!!”


    看著幾乎瞬間赤目貫瞳的西門,逢羊心中長歎一聲,真沒想到這個世界的他竟是如此癡情之人!


    小青在旁邊也大受感動,微微探過頭去,在逢羊耳邊輕輕說道,


    “你寫的那〈青蛇傳〉中有‘盜仙草’一章,是不是可以就此想想辦法。”


    逢羊立即掙脫西門雙手,扭身壓低嗓音。


    “我,我那是編的,坊間傳聞而已,也隻是‘’紙上談兵’罷了!


    可是,仙...居士!你有...”


    小青立刻在他腦海之中都度了一道神識過去!


    “小逢羊,這王小姐也是被那吊死鬼害得如此,我顧此失彼了!


    再說這陰陽兩界,如天地之別!我可以上天,可是這入地,我法力還暫時達不到哦!”


    “吊死鬼,陰陽兩界?!”


    逢羊頃刻之間,一個身穿紅袍的大胡子形象就躍然腦海之中。


    “小逢羊,你是想請這位鍾馗幫忙?!”


    “現在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 ...


    “大官人,你快點放手!怎麽又抓上了?!”


    “我著急!你半天不動了!


    逢羊,你是不是想到辦法了,對不對?!”


    逢羊甩飛西門的雙手,轉身麵向悲痛欲絕的老王大人夫婦,合掌一禮。


    “阿彌陀佛!老大人老夫人,王小姐被鬼祟侵襲而那邪魅已然離去了!


    現在王小姐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兩位給我些許時間,我再想想辦法!”


    老學政大人已然捏呆呆兩眼發直,說不出話來,王老夫人則渾身無力,淚眼婆娑,隻能顫巍巍的點點頭。


    “若是小師父能救我那女兒,但憑你來做主好了!”


    “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


    逢羊轉身一把抓西門的手臂。


    “我們迴去!”


    “迴,迴去?!”


    逢羊瞄了一眼癡傻狀的兩位老人,心裏一橫。


    “大官人既然信我,那就聽我的安排!”


    說罷,逢羊又扭頭看向那孔先生。


    “還是請先生暫且留在這裏,隨時查看王小姐的情況,也讓學政老大人和老夫人暫時安心,隻有我們走!”


    學政大人與夫人雙腿癱軟已經不能站立,招唿管家相送。


    一出老學政府門,疾步行進之中的逢羊扭頭看著西門,


    “大官人,你府上可有驅邪鎮宅的‘’鍾馗天師畫像’?!


    “‘鍾馗天師畫像’?這個,這個真沒有!你用來做什麽?!


    逢羊,你怎麽不問問那剛剛送我們出門的劉管家?”


    “問啦,沒有!


    老學政不信這個!


    你剛剛如行屍走肉一般。


    不拉你一把,你都掉池塘了!


    你能聽得見什麽!!


    現在告訴我哪裏有賣?


    我們要請一幅迴去!幫我們去地府!”


    “真的?!


    老孫家!他是賣畫本,圖冊的!


    不知道他那兒是否有?!”


    “先看看再說,大官人,帶我們過去!”


    “走這邊!那邊是死胡同!”


    西門一把拉住逢羊,左拐右轉穿過一條街巷,遠遠便見到百米處的街邊懸掛著一個“孫記”幌子,下麵一間店鋪。


    西門一溜小跑,便衝了進去,看著滿牆上的字畫,東瞅西看,大唿小叫!


    “老孫,老孫,你這裏有沒有‘鍾馗天師’的畫像?!


    快幫我找出來!!”


    看店鋪的小夥計一下被這突如其來,勢如瘋魔,東翻西找的西門,驚嚇得手足無措,呆立一旁。


    緊隨其後的逢羊,小青剛剛進來,就見裏麵房內門簾一掀,走出一個身穿灰袍的瘦弱老頭兒,頭上還帶著一頂儒生巾。


    他雙手一拱,驚異的看著西門。


    “哎呀,西門大官人,何事這麽如此慌張,焦躁啊?!”


    西門迴身一把抓住老頭兒的雙臂,仿佛要咬人,老孫嚇到連連閃躲腦袋。


    “老孫,


    你家可有賣‘鍾馗天師’的畫像?!


    放在哪兒了?!


    快拿出來給我!”


    “救,救命啊!!”


    老孫滿臉驚駭,忽然想起“錢記”的血案,竟然口喊救命!


    逢羊,小青見狀趕緊把西門拉到一邊,


    “大官人 ,不由如此這樣心急火燎的!”


    逢羊這才迴身問道。


    “阿彌陀佛,對不住了,孫掌櫃!


    孫掌櫃,我們急需一幅‘鍾馗天師畫像’,你們店鋪可有嗎?!”


    孫掌櫃看著眼前和顏悅色的逢羊,這才慢慢把精神鬆懈下來。


    他叫來小夥計大概描述一下,然後讓他到閣樓中去找那畫像找出來。


    不一會兒功夫,這小夥計手捧著一個卷軸走了下來,交到孫掌櫃手中。


    西門馬上準備上搶,被小青一把拉了迴來!


    看著逢羊,小青站在自己一邊,孫掌櫃有了膽氣。


    “西門大官人稍安勿躁!


    我告訴你說,我店鋪所售的這卷‘鍾馗天師’畫像,可是當年朝廷國畫院的吳道子所繪!”


    “吳道子?!”


    “嗯~這小師父是識貨的!這吳道子供奉皇室,所畫衣紋有飄舉之感,人稱‘吳帶當風’!


    當年皇帝陛下見此畫像,內心歡喜,就此批閱:


    ‘靈隻應夢,厥疾全療,烈士除妖,實虛稱獎!... ...仍告天下,悉令知委。’”


    不耐煩的西門終於掙脫聽得頭暈眼花的小青束縛,迫不及待一把搶過,轉頭就交給逢羊。


    “拿來吧你!孫掌櫃,你說的如此熱鬧,我怎麽不知道?!”


    “唉!山高皇帝遠,陽奉陰違罷了!


    不然我這幅畫兒怎麽還能久懸於那閣樓之上?!”


    “編, 繼續編!


    為賣個好價錢,誰還不會講幾個故事啊!”


    逢羊不理已然麵紅耳赤的孫掌櫃,立刻攤開畫卷,仔細觀瞧,不由微微一愣。


    隻見這畫中天師鍾馗,目光炯炯有神,須發飛揚,頭戴烏紗,紅袍罩身,手持如意,身材魁偉莊嚴。


    身邊竟然還站著一個白眉小鬼,姿態恭順,雙手托著裝有柿子和柏枝的紅方盤。


    畫卷右側上書,


    “百(柏)事(柿)如意。


    一脈春迴暖氣隨,


    風雲萬裏知明時。


    畫圖今日來佳兆,


    如意年年百事宜。”


    逢羊前世在博物館是有見過,這孫掌櫃口沫飛濺所講述丹青國手吳道子所畫的“鍾馗”真跡。


    但是看了手中這卷,心中不由一愣。


    “誒?!怎麽好像不對呀?!”


    “你這小和尚說什麽不對?!


    這不是那國手吳道子所畫的嗎?!


    你好像親眼見過似的!!”


    西門急忙探過頭,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一番,好像自己也見過似的。


    “怎麽,逢羊不是嗎?!”


    逢羊雙手極速的將畫軸卷起。


    “先這麽著吧!


    湊合著先用!


    萬一...


    到時再說。


    大官人,付錢!”


    狠狠被這孫掌櫃的敲了一筆,二兩紋銀!


    小青差點動了手,西門直接翻臉,被逢羊一句,“來不及了!”一一化解。


    西門身上本就沒帶多少銀子,打了張欠條,畫了押,才把這幅卷軸拿出門。


    “多謝西門大官人!常來哦!”


    “我呸,奸商!”


    “同理同理!!西門大官人!”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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