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幸存者本就強行按下內心的恐慌,當危機徹底爆發時,猶如一滴水滴入沸騰的熱油之中,恐慌四濺開來。


    緊繃的弦在此刻斷裂,幸存者四散逃跑。


    陳不過蹙眉,他抽出槍支朝著人流反方向跑去。


    從前的他極為擅長安撫幸存者的情緒,但如今的他更適合去跟蟲廝殺。


    至於安撫幸存者,陳不過對隊長很放心。


    兩人彼此眼神交匯,長時間的默契讓沈暉清楚陳不過的想法。


    沈暉輕輕點頭,朝著人流的方向跑去。


    慌亂之中,抱著女孩的女性幸存者不知被誰推搡一下,她雙臂吃痛鬆開了手。


    在疼痛之後,女性幸存者立刻逆著人流想尋找女孩的蹤跡。女孩太小,被放下之後立刻淹沒在人群之中。


    絕望的叫喊聲,將女孩小小的哭聲徹底掩蓋。


    小小的女孩在慌亂的人群中被擠來擠去,原本白嫩嫩的小臉也有了青紫。


    隨後她被一隻手提了起來,這隻手的指縫著還沾染著血跡,似乎是因為先前用力過度的緣故,有些顫抖。


    沈暉將女孩單手抱住,讓女孩的臉貼緊自己的胸膛,左手舉起槍支對著沾滿人血的工蟻射擊。


    彈無虛發。


    每一隻靠近幸存者的工蟻都死在沈暉的槍下。沈暉沒有迴頭,沒有去看幸存者的表情。


    他守在後方。


    跟以往不同,明明這些蟲類占據極大的優勢,可它們並沒有追擊。它們當著人類的麵殘忍的虐殺人類後,又鑽入土中離開。


    原本充滿哭喊聲和尖叫的洞穴,又安靜下來。


    沈暉收迴槍支,走向人群,將女孩安置好。此刻,幸存者的目光全部聚集在沈暉的身上,卻沒了從前的熱忱。


    陳不過從後方迴來,看到就是這幅詭異的畫麵。


    “隊長,”陳不過喊沈暉,“我有事想告訴你。”


    沈暉點點頭,向陳不過走去。


    “等一下,”聲音從支支吾吾,變得流利,“你真的沒有在騙我們嗎?


    他的聲音充滿對沈暉的懷疑。是那位跟沈暉對峙的幸存者。


    沈暉沒有理會對方。見狀,幸存者憤怒的衝上前來。


    “我知道你沈暉,大名鼎鼎的災星!”


    “跟你執行任務的隊員,從來就沒有活下來的,我們這些幸存者,會跟他們一樣!!!”


    “為什麽偏偏是你!偏偏是你來救我們!!”


    陳不過冷哼一聲,將槍支對準這位幸存者的眉目。


    “聽好了,我跟隊長不同,沒有時間安撫你的小情緒。”冰冷的槍支抵著幸存者的額頭,“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跟這種貪生怕死的人,陳不過沒有任何交談的欲望。


    就是這樣貪生怕死的人,輕而易舉的葬送方簡逸的性命。


    現在,他還敢侮辱隊長。


    “哦,別拿準則這一套規矩來威脅我,”陳不過漫不經心地說,“這位大叔,你知道我們這類人的心理健康可是岌岌可危啊。”


    隊員的相繼死亡,改變的不止是沈暉一人。沈暉的內裏或許早已腐爛,僅僅在隊員麵前維持著原先的模樣。


    就像現在,沈暉沒有去製止眼前的鬧劇,他停頓轉身閉目。


    “你可是救援人員。”人群裏不知道是誰嘀咕了一句。


    “是啊,但管不住你們自己要作死啊。”陳不過無賴似的攤手,曾經的他猶如曇花一現,“都告訴過你們了,大聲尖叫會引來蟲。”


    “你們全當做耳旁風,拜托,想死就主動脫離隊伍好嗎?”


    人群立刻啞巴下來。


    “聽懂就好,給我好好聽隊長的話。”陳不過說。


    塔伯注意到沈暉一瞬間的恍神。


    他明白沈異常感從何而來,從隊員死後,沈將自己的情緒完全抽離出來。


    一切以任務為先,不顧自己的性命,同樣,也不再關注幸存者的情緒。哪怕有幸存者快要崩潰,沈也覺得無關緊要。


    隻要完成救援任務就好。安撫他們,會浪費時間。在這段時間裏,沈可以去救更多的幸存者。


    就如同剛才一般,麵對惶恐的幸存者沈暉並沒有選擇安撫,他選擇執行原先的計劃。


    好像這些幸存者,對於沈暉而言,隻是一串冰冷的數字。他隻需要將他們救迴即可,剩下的事情,沈暉不再去管。


    【塔比,我並非你想象中的完美。】


    沈,你向我袒露的並非你醜陋的一麵,而是你脆弱的一麵。


    這樣,我怎麽會放手呢?


    塔伯似乎看到脆弱的沈躺在自己的懷中,他輕輕擦去沈眼角的淚痕,將沈牢牢抱在懷中。


    他會保護好沈。


    “你,你,你。”幸存者麵色蒼白,他慌亂的看向四周,目光將要對上其他幸存者時,那位幸存者會撇開視線。


    “現在,滾迴人群裏。否則...”陳不過張嘴,“砰——!”


    幸存者慌亂的跑迴人群中,陳不過眼裏劃過一絲輕蔑,隨後走向沈暉。


    他們兩人與幸存者涇渭分明。


    兩人神色都不太好看,並不是因為幸存者裏的鬧劇,而是其他的原因——


    僅僅是度過一小段的時間,這些蟲類竟然也學會了人類的計謀。


    “隊長,”陳不過又一次擦拭著槍口,“這些蟲類的智力不同以往。”


    沈暉細細打量陳不過,確認他沒有受傷。


    “不過,後麵大概率沒有增員。”


    陳不過輕輕嗯了一聲。


    多年的並肩作戰,他們都領會了對方的意思。


    “我明白,隊長。”陳不過小心翼翼的將槍支放迴,“這些蟲類在戲弄我們。”


    明明可以將這些幸存者一網打盡,但它們選擇了撤退。


    它們在玩弄獵物,並以此為樂。這是之前的救援任務裏從未遇到的情況。


    這些蟲類在不斷的進化,若情況真如他們所想,後續根本不會有支援,反而會讓支援的人白白送死。


    “怪我太衝動。”陳不過道,“要是按照隊長你原來的計劃,我們就不會陷入這樣被動的局麵。”


    按照隊長原來的計劃,救援的大部隊都能進來,救援也不會在外麵待命。


    “不過,我是指揮人員。”


    陳不過明白,隊長沒有怪他。


    “這裏蟲類的智商不同以往,若是大部隊進入,或許根本就不會有幸存者。”沈暉道。


    陳不過依靠在冰冷的牆麵上,瞥向幸存者。


    “幸存者裏大多數人的體力,隻能勉強走到出口。但...”


    原本後續的人員會跟他們匯合,大部隊匯合後,就能更好的照顧幸存者。


    “這些蟲類時不時的虐殺,會耗盡他們的體力。”沈暉補上陳不過的未盡之語。


    “...”


    後續的救援跟不上,現在又麵臨著死亡的威脅。陳不過與沈暉習以為常,兩人心態良好。


    半晌,沈暉說出目前的解法。


    陳不過反對。


    “隊長,你體能高於我,你去和大部隊匯合。然後帶著大部隊來找我們?”陳不過提議。


    陳不過的小心思哪裏逃得過沈暉的眼睛。


    “體能好的人,更應該留下來保護幸存者。不過,你說反了。”沈暉答。


    陳不過咬牙。


    “那剛剛計劃,執行者換成我。”


    沈暉搖頭,“你不熟悉這裏。”


    “地形圖我背得滾瓜爛熟。”陳不過立刻反駁,“隊長,後續指揮離不開你。”


    沈暉的目光落在陳不過腰間的槍支。


    “陳不過,方簡逸讓我管教好你。”僅這一句話,便讓陳不過啞口無言。


    “還有,你背的地形圖,是我繪製的。柳岩在這裏犧牲。”


    此話一出,陳不過徹底失語。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就像是按下快捷鍵般進展迅速。


    陳不過帶著幸存者按照原計劃繼續前進,沈暉背著滿當當的背包與大部隊分道揚鑣。


    背包沉甸甸的,塔伯卻覺得沈暉像是卸下重擔。


    他看著沈暉深入巢穴,沒有留下丁點痕跡。隻要沈暉一個人執行人,就沒有蟲類能夠發現他的存在。


    就算是最會探查和感知的蟲類也無從下手。


    像是沈暉與生俱來的天賦。


    直到潛入到巢穴的核心深處,巨大蟻後將整個洞穴填充。


    塔伯瞧見沈暉眉眼之間的快意,他走到蟻後的身前拿出匕首,刻意刺向蟻後的痛處。


    即痛,卻並不致死。蟻後發出刺耳的慘叫,刹那間,洞穴裏所有蟻蟲都向蟻後所在的位置匯集。


    工蟻們不再戲弄獵物,它們立刻衝向蟻後所在的洞穴。


    “我等這一天很久了。”塔伯聽著這話,敏銳的覺察出話語裏的快意。


    沈暉左手持槍,將靠近的工蟻一擊斃命。右手的匕首又一次深深的紮入蟻後的弱點。


    “這一刀,是替柳岩還的。”沈暉悄聲說。


    蟻後劇烈的顫動起來,在它身上的沈暉卻穩如泰山。


    一刀、兩刀、三刀...


    伴隨著子彈聲。


    血花濺落在沈暉的臉上,沈暉毫無察覺。


    沈暉丟下沒有子彈的手槍,周圍工蟻的屍體散落一地。


    但還有源源不斷的蟻蟲湧入。


    沈暉將匕首深深的刺入,連同握著匕首的右手都沾滿血跡。


    他鬆開手,笑著說。


    “時間差不多了。”


    喧囂過去之後,洞穴裏傳來異樣的聲響。


    “滴滴——”


    “滴滴——”


    塔伯猛地看向沈暉身後的背包。


    在陷入黑暗前,塔伯看到熾熱的火光伴隨著巨大的衝擊波以及沈暉露出的笑容——


    帶著解脫的笑意。


    “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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