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幾個月前背著老爹、拉著嫂子逃出家鄉,到今天在這勃固中部的南華新村擁有自己的房子和土地,石頭覺得這日子就好像變了戲法。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這種逃難出來的苦命人,也能過上這般好日子。


    當初從邊境一路被軍卡送進安民軍的移民安置區,石頭本以為不過是換個地方做苦工,沒成想這兒不僅沒人欺壓他們,居然還真把他們當“自己人”看。


    這附近幾個村落的管理員姓鄭,是個南洋出生的華僑,笑眯眯的,講一口不太標準的北方官話,但說起安排卻頭頭是道。


    “這裏是實打實為咱們華人自己建的國!安民軍是咱們南洋華人自己的隊伍!”


    石頭還記得,那時鄭管理員把厚實的登記冊啪地往桌上一拍,擲地有聲的道:“在咱們這,人人有田種有糧吃、看病有村醫、娃娃有學上、大人有工做,就看你們願不願意幹、肯不肯學!”


    他把他們這一車人分配到了靠近水電站和伊洛瓦底江支流的一處移民新村——叫“稻香屯”。


    每戶每個成年人分了五畝地,未成年則是二畝地,不分男女,不過不是熟田,而是新開墾的。


    此時民國貧農的人均耕地麵積早就掉落到了1畝多點,石頭家裏自己、老爹、嫂子三個成年人,再加兩個侄子,一個侄女,竟然分了21畝地,還都是水澆地,這如何能不讓他們欣喜異常。


    這地和村裏牽電線的錢一樣,也要收費,不過錢是可以慢慢一年一年付的,前三年不用付地錢,隻需要交農稅。


    他們一家被分配了一大間新釘好的木屋,座椅瓢盆要自己弄,不過這難不倒石頭,他是學過手藝的。


    此外還有幾石大米和幾斤幹菜,不收錢,算是幫助他們度過第一年的福利了。


    目前這20多畝地主要就是石頭在種。


    嫂子蘇玉蘭從前在家就是個勤快人,到了稻香屯第三天,就被鎮裏下來的招工隊招去城裏的食品加工廠洗菜摘豆角。


    一個月下來,工資十刀,因為蘇玉蘭幹活速度快,被評做優秀員工,還多分了三斤油和兩斤雞蛋。


    這不趕上月末放假一天,趕迴家裏還幫著石頭這個小叔子下地除草。


    她高興得紅著眼睛說:“要是我男人還在,他一定不信這世上還有這麽好的地方...”


    至於石頭的老爹,雖然肺癆已經被安民軍排下來的神醫(赤腳醫生)用神藥(南華製藥合成的抗結核藥物異煙肼)治好了,但這一趟逃難下來,終究是傷了根本,再也沒法下地了,隻能在家裏做做粘紙盒箱、編竹籃子的零工,賺點小錢,補貼家裏。


    而兩個侄子和一個侄女,全被接到了鎮上的學校裏上學去了。這上學是強製的,整個鎮轄區內,不管是華人還是土人,都必須強製性的讀五年小學。


    孩子們一入學就發了書包、文具,還有幹淨整齊的製服。


    鎮上就一所小學,校長是廣府人,說話口音怪的很,但對這些小娃娃一個個和藹得像親娘。


    石頭去鎮上的時候,遠遠的看過一次,他看見教室裏貼滿了“為中華兒女爭氣”“勤學好問、日有所進”的標語,一時眼睛都花了,心裏直發熱。


    在這安民軍的地盤上,孩子上學竟然不收學費,中午還管一頓飯,發一杯牛奶。鎮公所教育處有專門的檢查人員,發現有哪戶敢不把孩子送去上學的,先罰款,再犯就拉監護人去做苦役,不分華人還是土人。


    不過鎮上隻有華文學校,石頭聽說這些華文學校的運行資金都是靠南華集團和三保堂的大善人們捐的款運行的,公家隻發老師的工資和牛奶錢。


    石頭雖然搞不明白,為啥張弛張大統領明明又是公家的大頭領,又是南華集團的大老板,卻要硬生生分開搞成兩個。


    但他卻發現,如果公家不撥款新建學校的話,那在民間掌握商業的華人集團顯然是比土人更有錢,更重視教育的。


    因此十裏八鄉的小學多數都是華人學校,隻教華語,那些土人也隻能乖乖把孩子送去華人學校,學華語,學張弛搞的那一套華人南洋史觀下編寫的各類教材。


    至於石頭他自己,主要幹的就是種地的活,這新開墾的地都是上好的水澆地,墾荒的時候燒過一遍,草木灰都埋在地裏,泥土肥沃的很。


    石頭很清楚,隻要肯幹,這樣的一畝地下去至少能出兩三百斤糧。


    再後來,他被推薦參加夜校——免費教學識字算術,每晚七點開課,講課的老師是安民軍的退伍軍官,沒了一條腿,拄著拐杖在講台上。


    這老師的普通話是石頭遇見過的所有人裏講的最標準的,和鄭管理員那寶貝似的收音機裏傳出的播音員的一樣標準。


    隻是似乎這退伍軍官在戰場上呆的久了,說話的聲音特別大,震的石頭耳朵疼。


    講起鬼子如何燒村、殺人,講起鬼子沒來之前,南洋的約翰人和尼德蘭人是如何欺壓當地的華人百姓,講起某些敗類數典忘祖,做這些王八蛋的幫兇,講到怒處,一拳捶在黑板上,粉筆灰飛滿天。


    石頭開始是坐在最後一排,老師講的故事他能聽得懂,全世界窮苦人的苦難大多都是一致的。


    但學識字和算數就難了,好在石頭足夠好學,後來就主動坐在了第一排,遇到不懂的就翻來覆去的問,哪怕那瘸腿的老師是個暴脾氣,動不動就罵他,他也堅持住了。


    畢竟來勃固之前,這知識都是鄉裏的大戶才能學到的,現在免費讓他學,被罵兩句,打兩下算什麽?


    慢慢地,他學會了寫自己的名字,能大概看懂《南華早報》的大標題了。


    再過幾個月,鎮上開大會,竟然還請他去演講,講他從災荒中逃命、一路背爹走南國,如今在這片土地上紮根的故事。


    底下聽的有孩子、有婦人、有老農也有讀書人。石頭一口一個“我們以前可苦了”,一口一個“現在咱有地種,有米吃”,真情實意,聽得台下一位老華僑熱淚盈眶。


    會後,鄭管理員親自給他發了獎狀,還有一個搪瓷茶缸,上頭畫著鄭和寶船下西洋,底下寫著:“模範移民代表”。


    那一晚,石頭拉動開關,點著白熾燈,在夜校的課本上用方正的簡體字一筆一畫寫下:


    “我叫靳石頭,我現在是南洋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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