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聰明人說話的好處就是凡事不用把話說的太細。


    第二天,兩人皆換上便服,在周圍警衛處便衣內衛的保護下,漫步在密支那的大街上。


    作為安民軍最早解放的大城市,密支那經過戰後的整修,如今已然煥然一新。


    戴春風抬眼看去,寬闊的街道兩側,雖然沒有什麽高樓大廈,但各色二層木質建築鱗次櫛比,青瓦屋簷下懸掛著各色招牌,煞是熱鬧。


    大大小小的店鋪門口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貨郎們挑著擔子,沿街叫賣,攤販們在路邊支起棚子,販售各類商品,香氣、喧囂、吆喝聲交織在一起,勾勒出一幅熱鬧非凡的市井畫卷。


    “都說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春風兄感覺如何?”張弛笑著問道。


    戴春風一指寬敞的馬路,隻見主幹道上,一輛輛運貨卡車緩緩駛過,裝滿了糧食、木材、甚至還有成捆的布匹。


    馱著貨物的騾馬悠閑地邁步,黃包車夫則靈活地穿行在人群與車輛之間,輕快的車鈴聲此起彼伏。


    間或有一兩輛小汽車開過,輪胎帶起陣陣塵土。


    “咱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戴春風忽然感慨道,“這地方看著倒像是春城、山城的繁華街區,哪像是剛經曆過戰火的地方?”


    張弛聽後笑了笑,沒說話。


    二人繼續沿街步行,街邊的裁縫鋪門口,幾個婦女正圍著一匹南華紡織一廠新出的藍色斜紋布,指指點點地議論著款式;


    糖果鋪的夥計手持木勺,在銅鍋裏不停攪拌著麥芽糖漿,香甜的氣味隨著蒸汽彌漫開來,幾個小孩子,甚至有個皮膚黝黑的土人小孩一起站在門口,眼巴巴地望著;


    更遠處,一個賣油炸點心的攤位前排起了隊伍,滾燙的油鍋裏金黃的油條和麻花滋啦作響,攤主手法嫻熟地翻轉著竹篦,時不時用毛巾擦把額頭的汗。


    “新鮮的魚!剛從伊洛瓦底江撈上來的!”一個皮膚黝黑的漁夫扯著嗓子吆喝,身旁的魚簍裏,幾尾活蹦亂跳的大魚不時甩起水花。


    “竹編簸箕、菜籃子,家家戶戶都用得著啊!”一個老翁拄著煙鬥,悠閑地坐在小板凳上,身旁擺放著各式竹製品。


    “熱乎乎的涼茶,來碗甜涼茶潤潤嗓子吧!”街角的小茶攤裏,夥計操著一口廣省口音的官話,正忙著給客人遞上熱騰騰的茶碗。


    戴春風一邊走,一邊細細觀察著四周的人群。


    作為一個情報界的老行伍,他很容易就發現了這裏的民眾與國內的百姓截然不同。


    他們的臉上多了一種久違的神采,眼神裏透著希望和幹勁,舉手投足間充滿了對新生活的憧憬。


    而不像是國內那樣,隻有麻木。


    這也正是張弛的目的,大大方方的把密支那的情況展示給戴春風看,省得對方總想著搞滲透,搞情報偵查。


    不遠處,一輛搭載士兵的卡車駛過,周圍的民眾紛紛向車上揮手,有些人甚至興奮地往車鬥裏扔食物、香煙,士兵們接住後,便笑著朝街邊的老百姓點頭致謝。


    這一幕讓戴春風微微眯起眼睛,他一眼就能看出,這並不是被強行組織的場麵,而是真正發自內心的互動。


    他不禁想起了當初,他們這些有著理想的年輕人踏入黃埔的校門,不就是為了建立一支這樣的軍隊嗎?


    他突然有些恍惚。


    怎麽就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了?


    戴春風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潛伏》裏津門站長吳敬中那樣的人才是軍統裏的常態。


    從意氣風發的年輕北伐軍軍官,到老奸巨猾,公然說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老狐狸,也不過十幾年罷了。


    “這軍人呐,都應該是很單純的,生來就是要為國家為民族盡忠的啊。”張弛看著遠去的運兵卡車,突然感慨了一句。


    戴春風的腳步微微一頓。


    都說聽話聽音,他懷疑張弛這是在暗示他,軍統嚐試在勃固進行滲透的那點小動作,已經被發現了。


    他側目看向張弛,後者依舊神色淡然,雙手隨意插在口袋裏,漫步在人流之中,仿佛隻是隨口一說。


    但戴春風心裏卻泛起了波瀾。


    戴春風深吸一口氣,將心思壓了下來,若無其事地笑道:“確實,該是這樣的。”


    張弛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揚起,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


    戴春風連忙轉移話題:“我觀這街上還有不少土人商販,甚至有臨街開店鋪者,其無論招牌還是招攬顧客的言語,皆是華文華語,張先生是如何做到的?”


    張弛停下腳步,仿佛在說一件很容易的小事: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當這些土人發現隻有說官話,行為舉止盡量向華人靠攏才能賺到錢養家糊口的時候,他們自然就會主動歸化了。”


    說著,張弛笑著隨意揮舞了下手掌:


    “白鷹那邊管這個叫看不見的大手,我覺得還挺貼切的。”


    戴春風卻是老謀深算,他知道這事張弛說的輕鬆,實際上必然是經過一係列精密的謀劃才能做到。


    不過對於‘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個中心思想,他還是很認同的:“是極,是極。”


    沒過多久,二人漫步進了街邊一所學校。


    戴春風看著水泥圍牆外掛著的牌匾,上邊‘泰山路第一公立小學’幾個字讓他若有所思。


    旁邊外牆刷著白灰的三層鋼筋水泥建築內,陣陣微風卷著琅琅書聲撲麵而來:


    伏羲畫卦開鴻蒙,周公製禮定倫常。


    孔聖杏壇傳六藝,孟母三遷擇鄰芳。


    秦皇車軌通九域,漢使鑿空拓絲疆。


    莫道南天煙瘴地,衣冠南渡即吾鄉。


    戴春風的鱷魚皮鞋在青磚地上頓了頓,他透過窗戶觀望,看見四十多個孩童坐在竹椅上,捧著線裝版的《華夏啟蒙讀本》齊聲誦讀。


    他的丹鳳眼微微眯起,也跟著默念了幾遍這首小詩。


    “了不起。”戴春風摘下頭頂遮陽帽按在胸前,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像個虔誠的鄉塾先生,“當年國父說革命要革心,今日見著張先生在這南洋之地播撒華夏文明的火種,方知何謂潤物無聲。”


    張弛對聞訊趕來的校長隨意點了點頭,接著隨手拿起一本《南洋史話》,翻開後正好是一張彩色印刷的鄭和下西洋的插圖:


    “這裏不少人祖上,可能從明朝起就下南洋了,我讓他們編寫這些課本,就是為了提醒這些孩子,無論如何不能忘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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